“无妨,你叫她前厅等会儿,我稍后就来。”杜文秀放轻了声音说道。
秋月点点头,放轻了脚步,转身跑了出去。
正犯困的月娘这会儿也不睡了,精神奕奕地坐起来,盯着杜文秀。
将熟睡的孩子放在床上,无奈瞧了月娘一眼,杜文秀做了个手势叫她跟着出来。
到了院儿里,又告诉齐三娘看着点儿孩子,自己与月娘有事要出去。
齐三娘赶紧应了,与阿洛收拾收拾东西便将战场移到了屋里,只是顾忌着孩子睡熟,俩人也断了那些子闲话。
杜文秀与月娘并肩朝外院走去,月娘还一边与杜文秀说着:
“当时我与池少东家成亲,也是这石婆子上门来提的亲哩,真真好会说的一张嘴。”
其实杜文婵的婚事早与芦大威商量好,板上钉钉的事儿,不过是走个流程。
许是上午时杜文婵亭亭玉立的模样直挠得芦大威心痒痒,当着杜文秀又不敢造次,急急的去寻了媒婆上门来提亲。
若是俩人定了亲,说不得送个什么小东西的,杜文秀应该也就不会再说什么。
见了石婆子,果然如月娘说的那般,舌绽莲花,将芦大威夸的天花乱坠。
“说实在的,这芦将军的娘还是与我同村哩,嫁的芦大威的爹,俩人自来没有红过脸,家传的疼老婆。”
“二小姐若是进了芦家门,进去就是当家太太,夫妻和乐,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哩......”
杜文秀含笑听着,这些都是早先就说过的,她们也心里有数。
“只是我家妹子倔强,也说过这辈子唯愿与一人白首,中间是容不得其他人的......”杜文秀斟酌着说道。
那石婆子大腿一拍,笑道:“哎呀,那这俩人可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哩。”
“芦将军也叫我与二小姐说,若是二小姐愿意嫁他,像什么皇帝赐的宫女啊,同僚送的歌伎啊,他自来是不要的,以后也必不会要。”
“唯愿与太太过那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日子,还请二小姐放心哩。”
虽是走个过场,到底又得了准信儿,杜文秀满意应下,叫媒婆转告芦大威择吉日过礼就是,待出了孝,便让他们成亲。
石婆子乐滋滋的出了门,却是拐到客房敲门领赏钱去了。
杜文秀与月娘见了,不免面面相觑,互相看着笑了起来——这也太近了。
芦大威心中欢喜非常,抓了一大把赏钱与那婆子,将她打发了去。
这般久的惦念,终于要得偿所愿了。
满心的欢喜又不知与谁分享,只得自己咧着一张嘴嘿嘿傻笑着,去外面酒肆寻酒作乐。
“也不知范承义回去了这几天,有没有说服范老爷和范太太带着巧儿母女回东兴县来。”
杜文秀叹道,月娘瞟了她一眼,说道:“偏你惯爱操心的,一个人哪里能什么事情都捡起来,还不得累死。”
杜文秀灿然一笑,道:“你说的是,不想那么多了。后日无事,还得去瞧瞧咱们的酒楼如何改造,待要做起,定要一鸣惊人才是。”
月娘这才现了笑脸:“这样想才是正经。若是有了银钱,我们就没有这般多的烦恼事了。”
“你瞧,我现在也有底气与兄嫂说,以后侄子们上学堂与赶考的银钱,都打我这里出,姑姑出得起。”
瞧着她一脸得意的模样,杜文秀笑了笑,拍拍她的肩膀,没有说话。
“干脆我明日回去一趟,将地契与田庄都交到兄嫂手里。”月娘思忖道。
杜文秀也点头:“是了,若是酒楼开工,只怕更没有时间回去,不妨去家与你兄嫂好生商议一番。”
既说定,月娘吃了晚饭便回家去收拾东西,第二天一早就坐车回了家。
自从月娘成亲出发去了京城,安风一家便从县里回到了乡下,依然是过着上山打猎,下地耕田的日子。
侄子安明志也去了邻村的学堂上学,侄女安静宁在家跟着母亲秦氏收拾家务,学着些绣花裁布的活计。
见月娘回来,秦氏很是欢喜,叫女儿快去田里喊了安风回来。
“现在正收麦的时候,他在场里帮忙扬麦咧。”她忙端了小凳子给月娘坐,笑着解释说。、
“你去了京城可还好?那池家的人有没有借着机会欺负你?”她嫁来安家便带着没娘的月娘,都说长嫂如母,对她和月娘来说,倒是贴合。
月娘才一坐下,她便关切问道。
“嫂子不问,我也要与你说哩。原来那大户人家,都是分了小院子,关起门来不过是过自己的日子。”
“日子过得怎么样,一是要看自家男人有没有本事挣来银钱,二来却要看媳妇的嫁妆丰简哩。”
月娘也乐得与嫂子拉家常,两姑嫂对面坐着,拉着手说话。
“啊?怎么还有这样的事?”秦氏惊讶道。
这村里嫁娶,有时候就是几只鸡,一尺布,说不得便定下一桩婚事。
若是那讲究点儿有嫁妆的,便再饶些聘礼,这日子过得怎么样,到底还是要看两夫妻齐心,置办些家业下来。
避了高额的赋税,也躲不过派下来的劳役,一代又一代的,也不一定攒下多少银钱。
“这乡里人家,连儿子娶亲都不一定置得下几个钱,还要给姑娘置一辈子吃不完的嫁妆?”
听这月娘细细讲来,秦氏不由咂舌。
“当年你哥哥娶我,送了一只大雁来,可把我们十里八村的都惊动了,我老娘在村儿里第一回抬着头走路,直到死的时候都还念叨呢。”
她压低了声音与月娘念叨,月娘听得“哧哧”直笑。
晒麦场离得不远,安风很快就回来了。
跟在女儿身后,招呼着孩子慢点儿莫要摔倒,人未进门,话就先到:“妹子几时回了城?那京城的池家可有人欺负你?”
月娘与秦氏相视一笑,见安风进来,笑着说道:“可怪道哥哥与嫂子是夫妻哩,看见我问的话竟都是一个样儿。”
安风黑红的脸膛烧了起来,嘿嘿笑着,招呼安静宁过去洗手。
月娘打从身后看着兄长,健硕的身体曾是她最坚实的依靠。
如今家中日子好过了些,可是侄女再过几年要议亲,侄子要上学堂,以后还要赶考。
便是有自己补贴着,可是兄嫂都是体面人,又如何肯一直要她帮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