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腹诽埋怨着,忽地又瞧见刚刚快步离去的谢玉桐折返回来。
“你……”
姜安宁愣了下,下意识出声。
谢玉桐一如既往地冷酷:“你会武?”
她目光掠过刚刚被姜安宁掰下来一角的凳子。
姜安宁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心中没来由的一虚,老老实实的否认:“不会。”
谢玉桐明显不怎么相信。
“是真的不会!”姜安宁强调了一句。
谢玉桐挑眉:“那想学吗?”
“啊?”
“学,学什么?”
姜安宁心中隐隐有个猜测,只是惊喜来的太突然,不太敢相信。
“学武。”
谢玉桐言简意赅:“想学吗?”
“想!”
姜安宁虽然不知晓谢玉桐为何会突然折返回来跟她说这些,却还是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了。
就算这人真有什么图谋……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谢玉桐是她目前为止,见过的最厉害的人。
要是真能学到几分本事,她宁可被利用。
若学不到,大不了……跑路止损就是!
她再也不想像今日那般,面对发了疯的盛越闻,毫无招架之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宋姐姐被迫害至此……而,若非安夫人莫名出面,为她施压县令跟王尚,她此时,大抵已经被收监入狱了吧?
姜安宁茫然了片刻,一时间不确定,光是习武学艺,就能够余生安稳了吗?
杀人的那一刻,她也是怕的。
甚至现如今,让她再杀一个人,她也是不敢的……
可,若今日之情景,再重现一次,彼时仍旧毫无还手之力,不知该如何制止盛越闻行凶的她,大抵还是会如今天那般做吧。
总有一些更重要的事情,会让人在某一个时刻,打败恐惧。
姜安宁抿着嘴,瞧着自己那双已经洗的白白净净,却好像还是布满了他人鲜血的手,情绪低落。
她杀人了。
杀的不是赵海,不是赵元山,不是赵家的任何一个人。
而是与她前世、今生,都没有几分瓜葛的盛越闻。
……她不干净了。
她的双手,也沾上了罪恶。
她以为重活一世,她没什么可怕的了。
可第一次杀人,她还是,怕得很。
“想学的话,就打起精气神来,垂头丧气的徒弟,我可不要。”
谢玉桐冷酷的丢下一句,又扭头就走。
姜安宁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只远远的听见个飘远的声音:“娇滴滴的小哭包,也不要来找我。”
谢玉桐恍若与黑夜融合在一起的精灵,眨眼间就让人寻不到踪迹。
“小丫头,你可千万别想不开啊~啊!”
老大夫幽幽地声音,冷不丁的从姜安宁背后响起,吓得她猛地回身挥拳,直接砸在了人的面门上。
“诶呦诶呦喂……你你你,你这个丫头,谋杀啊!”
老大夫哀嚎了几声,声泪俱下的控诉:“你、你个小骗子,你不是说你不会武吗?”
出拳如此的干净利落,又稳准狠的直击中心,哪里是不会的样子!
诶呦,可疼死他了。
“我的这把老骨头诶,要碎了,诶呦,我的鼻梁骨啊,我的大脑门儿啊,我的下巴颏儿啊,我……”
老大夫夸张的哭天抢地,忽地目光与再次折返而回的谢玉桐四目相对,声音戛然而止,猛地收声,让他克制不住的抽噎了两下,连打两个嗝儿。
“她、她打我!”
老大夫在人问询之前,先声制人,直接控诉姜安宁的暴行。
谢玉桐眉眼冷淡,目空一切。
莫说是老大夫了,就连姜安宁,瞧着人这副模样,也觉得有些怕怕的。
和前世被赵家人殴打折磨出来的那种,刻在骨子里头的恐惧不同。
她对谢玉桐,更多的是望而生畏。
“是、是他突然出现在我身后,我吓到了,本能反应……”
姜安宁小心的吞咽着口水,鬼使神差的解释了句。
谢玉桐目光落到她的身上:“畏畏缩缩的,像什么样子,说就大大方方,坦坦荡荡的说!”
姜安宁“哦”了一声。
谢玉桐很不喜欢她这个样子,嫌弃的瞪了一眼,转头就去训斥起老大夫来。
“你说你挺大一个人了,半截身子埋进土里了都,怎么还为老不尊,吓唬小孩子呢!”
“像什么样子!”
谢玉桐说着说着,似乎是觉得不大满意,上前去扭了人的耳朵,将人拎到了后院去,接着数落。
姜安宁有些好奇的趴在门边,偷偷瞧着。
她觉得这两个人的关系,好生奇怪……
原以为,谢玉桐是老大夫的孙女或者徒弟之类的。
可如今瞧着,她竟然敢直接拧了老大夫的耳朵,像是拎小鸡崽儿似的,将人给拎出去训话。
偏偏,老大夫看起来是有几分不怒自威的架势,实际上,就跟纸糊的猫儿装老虎一样,软趴趴的中看不中用。
倒一时间有些叫人瞧不出个老少尊卑了。
也不晓得,这两人究竟是什么关系。
瞧刚刚行针时,似乎谢玉桐更像是听吩咐做事儿打下手的学徒子。
如今,训斥起老大夫,叫人好一通吃挂落,倒是又好像……谢玉桐才是长辈。
可这人,也实在瞧着年轻。
刚刚离得近时,她偷偷看了几眼,估摸着人也就才十七八岁的年纪,比她大不了多少。
她瞧着两人似乎是吵的差不多了,连忙转身回到宋尧的床边,一本正经的端坐着,好像刚刚有多么认真看护着似的。
“装相!”
谢玉桐路过她时,扫了一眼。
老大夫紧随其后,学着谢玉桐的声调做跟屁虫:“就是,装相!”
谢玉桐回头看了一眼。
老大夫瞬间蔫头耷脑的,像个挨训后孩子,不敢再吭声。
姜安宁:……
眼见着两人要走,连一份医嘱都不曾有留下,姜安宁忙起身上前追问:“宋姐姐就这样躺着,就行了吗?不用给她喝点什么汤药之类的,还有那个针灸……”
“能做的,我们都已经做了,剩下的,看她造化吧。”
老大夫说起治病救人的专业事情来时,少了几分嬉皮笑脸与怯懦畏缩,端正严肃着脸:“你也可以尝试跟她多说说话,说些能够刺激她情绪的话,不过,刺激病人情绪,也不是完全保险的做法。”
他看了一眼躺直的宋尧:“病人很有可能会因为你的情绪刺激而醒过来,也有可能会直接咽气儿,了无生意。”
“所以,这其中的分寸,你自己把握。”
老大夫瞧了姜安宁一会儿,好心提醒:“说多错多,做多也会错多,不如什么都不要做,把一切交给天意,到时候,就算她真的熬不过去……”
他声音微顿,到底还是没有把不好的话给说出口。
“也省得你过后再因为这些事情自责难受。”
“你什么都不做,自然也就没那么多愧疚后悔,一旦你做了,来日出什么事情,旁人会如何指责怒骂,她的亲朋又要怎样怨怪憎恨,这些且都不说,单你自己,能过得去内心那道坎儿吗?”
老大夫看着姜安宁,颇有些苦口婆心:“要是你觉得自己内心足够坚定强大,不会因为任何外因或者内力动摇怀疑自己,那便随你自己的心意去做就是!”
“我……”姜安宁顿生迟疑。
老大夫摆了摆手:“你且自己权衡吧,走了!”
他揉了揉肚皮:“耽搁这么许久,老夫可是一天水米未进了,饿的难受。”
像是嫌弃似的,老大夫哼了哼声:“梨水喝着能顶什么事儿?除了润润嗓子,越喝越觉得肚饿,倒耽误事儿。”
“我又不是什么教书先生,哪里用得着这玩意儿。”
姜安宁听出他话里的意有所指,有心想要说几句好听话,至少该是请人吃个饭的。
奈何眼下,也确实离不得人。
她忽然觉得宋尧先前说的对,有条件的情况下,这身边,的的确确应该添个丫鬟跟着,好歹遇上眼前这种情况的时候,旁边能有个支使跑腿的,总胜过如今这会儿分身乏术,无暇顾及。
也不知道段青山能不能想着过来给她送个饭什么的……
说来,之前安夫人与县令等人谋划隐匿盛越闻之死的时候,倒是没有听见段青山说话。
该不会被人给杀人灭口了吧?
这会黑化的疯批男,也是令人头疼的很……
姜安宁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盼着他被灭口,还是盼着他去把县令等人灭口,最后两败俱伤,通通灭口了。
正想着呢,抬头就见身形高大的男人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原本还不觉得段青山这男人有多高多壮,之前这人站在县令与王尚身边时,也没有特别的显眼。
如今他经过老大夫身边,忽地就显得人特别高、特别壮,像是……
姜安宁用力想了想,最终也没想出什么合适的形容词来。
只觉得,人像是躲在熊瞎子那层厚厚的熊皮之下的……支撑者?道具人?提线木偶?
姜安宁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怎么形容都不太合适。
胡思乱想的功夫儿,段青山已经走到了人的跟前儿。
“饭。”
言简意赅又惜字如金,段青山满脸冷酷的放下食盒,扭头就走。
姜安宁:???
她一头雾水看着像是克制着怒火,掉头离开的男人,莫名其妙。
“又抽的什么疯?”
刚嘀咕了句,原来稀稀拉拉说着些无用之话的弹幕,忽地黑字加粗的连续飘过【段青山黑化程度50%】
【段青山黑化程度50%】
【段青山黑化程度50%】
姜安宁是不大理解“%”这个符号的,但是不妨碍她通过【进度条】被填满了半截和黑化程度来判断,这个东西是什么意思。
这男人怎么又黑化了?
谁又招惹他了?
无缘无故的,又来发什么癫啊!
她都没有发癫!!
姜安宁被段青山突如其来的黑化程度,给搅合的心情十分暴躁。
“干脆我也黑化算了!”
她暴躁的踢了一下门槛,有气无处撒。
好在,她也只是想想,烦躁了会儿,很快便把这份情绪给自我消化了。
陪着宋尧又说了会儿话,姜安宁打开食盒,发现里面的饭菜是分成了两份来装的。
宋尧如今躺在那里,人事儿不知,段青山应该不会是给她准备的。
那这多出来的一份儿,应该就是给老大夫的了。
姜安宁有些意外。
没想到这男人倒是还挺细心的。
明明瞧着,也不像是个通人情世故的。
“真是奇怪。”
她嘀咕了句,回头看了眼宋尧,想想还是觉得不怎么放心,又想去给老大夫他们送一份菜过去,又担忧离开的这会儿,宋尧这里会出什么岔子。
正纠结着,先前给她清理伤口,包扎上药的小药童,稳稳当当的走了过来。
快到姜安宁跟前时,小药童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喊道:“师叔。”
“什么师叔??!!”
姜安宁被人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师叔,喊的摸不着头脑。
“师叔,这是师祖让我给你送来的玉润膏,涂在伤口上,可以好的更快些,且只要伤口愈合长新肉时,不去挠它或者揭痂,待到伤口完全养好,便一点儿疤痕也看不见。”
小药童一板一眼,像是背诵文章似的说完,又一拱手,扭头欲走。
姜安宁顾不得追问人的师父是谁,师祖又是谁,为什么要喊她师叔,拎着食盒喊住了人:“那个你……”
她打量了下小药童的个头儿,忽然有些不确定,让这么小的孩子拎这么大个食盒,是否合适了。
“那个你能不能,帮我在这里守一会儿,我去给你…额,刚刚给我家姐姐看病的大夫,送些饭菜过去。”
姜安宁轻敲了敲食盒:“我家里的人,刚刚送来的,还热着,眼下我还不方便回去,一时无法准备谢礼,只能送些饭菜,聊表一下心意,还望你能帮忙,行个方便?”
小药童“哦”了一声:“给我吧。”
他看着姜安宁,似乎是怕人误会,主动的开口解释:“师父和师祖住的地方,不太方便外人进去……”
小药童忽地纠结了下,想到姜安宁如今已经是他的师叔,应该也不算外人。
他“唔”了一声:“大概要等你正式与他们见过面,让他们认识了你,才能像我一样自由进出。”
“这个,还是我帮你送过去吧。”
姜安宁听的一头雾水,什么他们?谁要认识她?自由进出哪里?
不过,最后面那句话,她倒是听懂了。
这小家伙愿意帮她把菜带回去。
只是……
“你可以拿得动吗?”姜安宁掂量了下手上的食盒,飘飘轻。
经过【打赏】的加持,她倒是一时有些无法确准这食盒重不重,有多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