瀛姝回家的事,很快就传进了王青娥的耳朵里。
这段时间她的小日子过得格外惬意,先是因秋狩期间,她的一番心血总算没有白费,配合着抱琴策划了一件“神秘”刺杀事件,如愿促成抱琴顺利回到了心宿府,虽然说以她这样的身份,着实没有个合理的借口时常往心宿府去,但打发婢女偶尔捎点市坊间那些大有口碑的吃食送给抱琴,总不至于格外显眼。
抱琴和荧松间本没有什么交情,不过她知道荧松是王青娥的心腹,倒也乐意时常冲荧松显摆,都好几次提起了:“我久不见王少君,原本就牵挂她,又劳她也时常惦念着我,知道我人在心宿府,不便时常去逛市集,她有心,听说哪家食肆有美味,捎进来让我解馋,我承了少君这么多人情,是该报答她的,怎么也不见她来?你跟少君说,不用担心给我添麻烦,殿下事务多,不常在府邸,我空闲时不但多,且如今也可以随意的使用内厨,是可以在心宿府里做东道的。”
据荧松细心观察,抱琴在心宿府里确然没有受到太多拘束,普通的仆婢对她的态度似乎也算友善,并不眼热她明明也是个婢女,竟能在心宿府里接待访客,可她回回来,也只能直入婢女居住的值院,有几次遇见心宿君的傅母,那媪妪显然早知道了她在心宿府,这说明还是有人将她来见抱琴的事告诉了傅母,抱琴的行动,应该是受到了监督。
心宿君对抱琴不可能像抱琴说的那么信重。
她甚至还注意到,跟抱琴住在同个值院的大婢女,有一位对心宿君很是忠心,某回,她跟抱琴正闲谈,有个小婢女入内后,蹲在个角落淌眼抹泪,抱琴把人喊过来一问,才知那小婢女在打扫茶室时,不小心把心宿君时常盘玩的一件玉牌摔崩了角,虽然立即报给了管事,管理没说怎么处罚她,小婢女就害怕被重责。
抱琴就大声数落小婢女:“殿下寻常最厌的就是当值时,仆婢们三心二意、马马虎虎,前几日松烟在研墨时,手上抹了香脂,坏了墨碇,殿下见她指甲上也染了蔻丹,不要问就知道她根本将再三强调的规矩没听入耳,于是再不让她入书房服侍,紧跟着你又再犯!
你本是扫洒值舍的小婢,谁让你去茶室那样的地方?!你一心想要争功,却不看看自己有无这样的本事。如今闯了祸,真要按规矩责处你,就该将你驱逐发卖。不过我看你还算有悔意,少不得替你求求情,我会跟殿下说你往日当值还算勤快,又是初犯,小惩大诫便是,只不过你今后可再不能逾越了。”
这番数落,就把那位大婢女从值舍里引了出来。
大婢女跟抱琴同样的着装,发式、簪钗规制也相同,看上去是一样的等级,荧松见过她几回,不觉她对抱琴有何不满,但那次,大婢女俨然不愤抱琴把心宿君形容得那样严苛,于是冷着脸,往小婢女跟前一挡:“是我让她去打扫茶舍的,殿下说了,但凡接触茶具、墨砚等的婢女,衣上不能熏香,脸上不能涂脂抹粉,我才专程调了小婢女去打扫茶舍。你什么时候见过婢女们不慎摔坏了器物,殿下就会重处的?专管责处仆婢的管事都没说什么,犯得着你去求情?你做了好人,坏名声都让殿下担着了?”
抱琴明明不敢和那大婢女呛声,但转过身,又冲荧松解释:“她原是简娘娘替殿下择的宫女,自来是有些体面的,碍着简娘娘的情面,殿下虽恶她,也不好责处。只是她见殿下如今把书房里的大小事务都交给我操管,心中不愤我得了殿下的信重,我也实不愿让殿下为难,这些小事,忍忍也就过去了。”
荧松当成真话听,也不会告诉抱琴,王青娥当然不会来心宿府“丢人现眼”。
王青娥的婢女能出入台城,可不是因为抱琴给予的特权,而是因为裴瑜的母族毕竟是江东贺氏,二皇子府里的管事跟城门署打了招呼,荧松才得以走进台城的永福省,按理说婢女能进来,王青娥也有资格进来,但王青娥却不愿“灰头土脸”走进台城。
她毕竟嫁了人,若无裴瑜同行,怎好时常“拜访”毕宿府?更别说心宿府了。因此王青娥如果想见抱琴,就只能实话实讲,否则城门署往内通报,皇子们一声“不见”,王青娥这脸可就丢大了。
像荧松回回到永福省,也得先由城门署的护卫将她“护送”至永福省,再由永福省的寺人把她“护送”至心宿府外,抱琴亲自出来迎她,她才得以迈进心宿府的侧门,她是个婢女,跟心宿府的婢女来往不奇怪,王青娥若是不加掩饰地跟个婢女结交,这传扬开来可得是个笑柄了。
因此抱琴在四皇子的墅庄时,王青娥可以去见她,横竖也无甚人留意,声张不开去,抱琴回到心宿府后,王青娥自己是不肯再来的了。
除非抱琴手段了得,能让心宿君主动邀请王青娥来心宿君作客,荧松可不认为抱琴真有这样的魅力。
不过荧松却没将她的发现如实告诉王青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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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王青娥听闻的,都是抱琴的原话,她倒是很相信抱琴的魅力。
抱琴在心宿府“受宠”,并没有直接给王青娥带来利益,抱琴还让荧松转告了这样一番说辞:“我跟殿下提过了裴九郎的才华,殿下也讲其实他早有耳闻,不过裴九郎的生母毕竟出身于江东贺,殿下举荐裴九郎,岂不会让太子殿下生疑?这无论是对裴九郎,还是对殿下都有害无益,还让少君耐心等待上些许时候,日后太子殿下储位稳固了,不再如现在般提防着江东贺,那时才到时机。”
王青娥当然明白在夺储一事上,抱琴怎么也不会真为二皇子献力,关于抱琴的作用,她十足相信嫂嫂刘氏的剖析。
“殿下心里清楚那抱琴是有意亲近心宿君的,并不指望她真会将心宿府里的机密如实通报,不过安插这个耳目嘛,日后说不定是能派上用场,抱琴那身份,再受宠也就是个侍妾,将来心宿君娶了正妃,有了姬媵,内闱之间的妒争,才可以为殿下所用。”
王青娥信奉的理念跟刘氏一样,那就是妻妾永远不可能和睦相处,抱琴没有别的依靠,为了能在心宿府立足,总有一天得心甘情愿沦为二皇子的棋子。
更让王青娥心花怒放则是,当她把心宿府的“内情”告知了梁氏,裴瑜总算结交了梁氏的长兄梁坚,这对裴瑜今后的仕途大大有益。
裴瑜与梁坚交近,也算成功打入了太子党内部,裴瑜的前程当然不可能依靠太子,可在二皇子看来,得到梁坚信任的裴瑜就有了实际的作用,这不瑞雪天,裴瑜刚被梁坚邀去赏雪,雪一停,二皇子就邀了裴瑜去毕宿府里饮宴,还赏了裴瑜一副貂领。
荧松因此也越发得到了王青娥的信任,这天,王青娥听说瀛姝回了长干里,便带着荧松也往家赶,途中,王青娥就在揣测瀛姝回家的意图。
“王瀛姝这女官,能时常出入鬼宿府不提,便是回私家竟然也不受限,但她那几次回门,可没有一住就是好几天!我是不信她真的是为陆氏侍疾的,我听玉钗说她这几天跟王佳芙打得热络,我原还不解,像王佳芙这样的贱婢,哪怕仗着有陆氏撑腰,哪敢跟我呛声?原来还有王瀛姝这么座靠山!”
荧松低声道:“少君小声些。”
车厢外有武婢跟着,王青娥并没有说得太大声,不过她很满意荧松的谨慎,神色有所缓和:“玉钗花了不少心机才买通了留守在弦月居的一个小婢女,只是我回家,身边有那武婢跟着,连和玉钗讲几句话都不得自由,更别说和弦月居的婢女碰头了,这事我只好交给你,务必打听清楚了,王瀛姝这回出宫到底有什么目的!我寻思着,嫂嫂让我提防王佳芙定然不是她杞人忧天,虽然我还未想通那贱婢有什么好提防的……总之我会找借口把你留在家里几日,你得盯紧了王瀛姝的举动。”
荧松低低称喏。
佳芙女公子也是裴瑜的妻。
荧松在心中长长叹息。
裴刘氏应当是重生人,否则她不应知道佳芙女公子的存在,更不可能提醒四娘戒备佳芙女公子,佳芙女公子会对四娘产生什么妨碍呢?她现在还受教于闺阁,从未去过裴宅,不曾见过裴瑜,更不曾见过裴刘氏,且就算前生,佳芙女公子从未妨害过谁,她是又一个可怜人,处境比五娘还要艰难。
裴刘氏不过就是想利用四娘,加害佳芙女公子。
但两人之间无怨无仇,裴刘氏为何要这么做?
荧松原以为她因经遇了重生,明悟了许多事,可现在她却又遭遇了更多的困惑,她永远想不通四娘对五娘刻骨的恨意,更想不通裴刘氏因何要加害与世无争的佳芙女公子,难道仅仅因为,她在担心佳芙女公子也是重生人?但就算如此,佳芙女公子的悲凄明明是因所嫁非人,裴刘氏为何介怀?
这天,王青娥在自家门口,遇见了被瀛姝邀来的陆婉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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