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念见他站着不动,走过去笑道:“是要我帮你脱裤子吗?”
周云墨吓得两个小手个赶紧拽住裤腰。
江念以为他小小年纪就知道男女有别,害羞呢,便笑道:“行,你自己脱,我不看你。”
周云墨迟疑了下,又悄悄打量了下四周,确定没有可防身的武器,也办法逃走之后,只能暂且放弃,慢吞吞将裤子脱下。
江念眼眸一垂,瞥到小孩屁股蛋上几道触目惊心的红痕,心底不禁轻呼一声,暗暗又将王月从头到脚骂了一遍。
她叹了口气,拿过小孩脱下的裤子,道:“去浴缸吧!”
周云墨没洗过浴缸,因为一直想着自己要被坏女人挖掉心肝的事,此时看着那白瓷浴缸,只觉得跟那烫鸡毛的锅没什么两样,他咬紧牙关,每走一步,都像是要去英勇就义。
江念放好脏衣服一转头,见小孩跟蜗牛似的,本来就短的小短腿,卖着缓慢的小碎步,半天都没走到浴缸旁。
她干脆走过去伸手将人从腋下提起来,直接放进浴缸的温水中。
那一刻周云墨浑身僵硬得跟木头桩子没什么两样,若不是强忍着,只怕已经惊叫出声。而之所以强忍着,是因为他很明白呼救不会有任何用处,甚至还可能激怒这坏女人,遭来一顿毒打。
女人打人很疼的。
江念自然也感觉到了小孩的紧张,但她并未多想。
原身虐待了这孩子两个月,显然已经给幼小的心灵造成了可怕的影响,任何的触碰,在小孩看来,只怕都意味着危险。
要让小孩卸下防备,只能慢慢来了。
“怎么样?水不烫吧?”江念松开手柔声问。
周云墨本来刚因为女人的动作,吓得小心脏快跳出来,但当他坐进这白瓷浴缸中,整个人不由得微微一怔。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多久没好好洗过热水澡,女人嫌他脏,不让他进浴室,他只能趁着女人不注意,用卫生间的冷水洗洗手和脸。
此刻,宽敞的浴缸里,舒适的温水将他整个人包裹,简直像是回到了妈妈温暖的怀里。就连身上那些发疼的伤痕,在温柔的包裹下,好像都没那么疼了。
当然,他没忘记女人把自己洗干净,很可能是要挖心肝卖掉这件事,所以只让自己沉溺这舒适几秒,就又全神贯注戒备起来。
江念对小孩脑瓜里那离奇的想法一无所知,她拿了毛巾放进他面前的水中,道:“自己会洗澡吧?你自己先洗前面,洗完我给你擦背。”
周云墨悄悄打量了一眼她,拿起毛巾慢慢擦拭肚皮。
只是动作当真是比蜗牛还慢。
江念被他这动作逗乐,笑道:“洗这么慢,小心水凉了。虽然现在天热,不怕感冒,但水凉了泡着多不舒服。”
周云墨抿抿唇,稍稍加快了动作。
也不知小孩多少天没正经洗过澡,不出一会儿,浴缸的水竟然都变得有些浑浊。
江念真是不知说什么是好。
待人慢悠悠洗完前面,她接过毛巾,让小孩转了个方向,开始给他洗背。
先前只看到孩子身上有伤痕,现下这样近距离看着那小小脊背上交错的红肿淤青,只觉得触目惊心。
手都忍不住有点颤抖。
这才是个六岁的孩子啊,王月怎么下得了手的?
她不敢用力,避开伤处小心翼翼擦洗着。
周云墨依旧是一言不发,但偶尔会因为背上传来的痛意,低低轻哼一声。
这样江念手上动作就会更温柔小心。
周云墨其实没那么怕疼,他被妈妈打过,被孤儿院老师打过,更是被这坏女人打了不知多少次。疼多了也就麻木了,小孩儿也一样。
女人之前打他,他一次没哭过,甚至都很少吭声。
但不知为何,现下女人帮自己擦背不小心碰到伤处,明明只是一点点疼,他却忍不住发出声音。
要怪只怪女人的手太温柔,让原本微小的痛意对比之下被放大。
看着小孩微微颤抖的身体,江念的心也跟着一起难受。
平生她最见不得小孩和小动物受折磨。
而眼下自己正亲身经历亲眼所见。
她强忍着难受,给小孩擦干净了背,又换了两次水,这个澡才彻底大功告成。
周云墨原本湿漉漉的头发,都快干了。
旧衣服果然是有点短了,好在小孩子实在是瘦,影响不大。
江念看着焕然一新的小孩,心中终于稍感欣慰,伸手摸了把对方柔软的头发,道:“去看电视吧!”
周云墨狐疑地看了看她,默默走出了洗手间。
江念没再管他,也暂且将刚刚的难受抛开,因为手上的事情实在是多。
她先是拿了周云墨脏兮兮的床单被套和脏衣服一块洗掉,晾在阳台。今天是个好天气,这会儿依旧阳光灿烂,今晚小孩肯定能睡上干净床被。
干完这些,她又循着记忆找出原身的钱,出门去买菜,顺便再给小家伙买两身新衣服。
当然,鉴于周云墨和原主的关系,江念本来还担心周云墨趁自己不在逃走。这个年代没有天网监控,人贩子嚣张得很,这么漂亮的小男孩独自出门,转眼只怕就得被人贩子捉走。
不过她很快发觉,自己是多此一举,这是一栋独栋小楼,前后都有两米多高的院墙,六岁的孩子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跑出去。
也难怪,周云墨都生出杀掉原主的想法,但始终没逃走。
于是她放心的出了门。
与江念想的一样,待她一离开,周云墨就从沙发起身,想找办法逃走。最终,像两个月来的很多次一样,徒劳无功,最后只能老老实实回到沙发看电视。
江念就是省城本地人,虽然98年她才出生没两年,对这个时代毫无记忆,但大都市四环内基本路段差别不算大,只是没那么多高楼大厦,马路也不如日后那样宽敞。。
她对这个时代的物价没什么概念,也没有手机可以查询,便将原身放在家里的所有现金都翻了出来,竟然有小两千。
江念都不记得多久没见过这么多现金。
为了保险,她拿了一百块,去市场采购了一篮子肉和蔬菜,又买了两套简单童装,才花了五十多。
回程时路过小卖部,还顺手买了两根绿豆冰棍。
“冬冬,吃冰棍了!”
周云墨小脑瓜还在想着逃生办法,忽然被玄关处一道雀跃的女声打断。
是那个女人回来了。
小孩抬头看向门口走进来的女人,对方正往自己这边看过来,脸上笑盈盈,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
他没见过女人这样子,女人对自己向来是不耐烦的,只有想对自己使坏时才笑,但那笑跟现下这女人的笑,分明不一样。
他小脑瓜又骨碌碌转起来。
女人今天太奇怪,他想不出除了要对自己使大坏,还有什么其他原因?
江念见小孩坐在沙发没动,也始终不说话,将菜放进厨房冰箱,拿着两根绿豆冰棍走过来,将其中一根递给他:“快点吃吧,不然要化掉了。”
七月初正是炎热时节,她出去一趟,热出了一身汗,虽然这是豪宅,但毕竟是九十年代,主人又不常住,空调只有主卧才有,客厅只得落地扇。
她一屁股在周云墨身旁坐下,伸手将旁边的电扇开大风量,直直对上自己。
九十年代的夏天,吹风扇吃冰棍,已经是人生乐事。
周云墨不动声色地看着身旁闭眼吹着电扇的女人,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但又想不出到底是哪里。
他是个聪明的孩子,但今日明显觉得自己脑瓜子不太够用了。
他默默剥开手中冰棍的包装纸,送入口中。
冰凉的甜意在口中蔓延开,夏日的炎热,顿时消散几分。
到底是小孩子,绿豆冰棍让他暂时抛开了恐惧和戒备,专心享用对他来说难得的美味。
江念吹了会风稍稍凉快下来,转头看向小孩。只见小家伙正伸出舌头,小心翼翼舔着冰棍,像是在吃什么珍馐一般。
他笑眯眯问:“好吃吗?”
周云墨迟疑了片刻,终于还是点点头。
虽然还是没开口说话,但这是见面以来,小孩对自己给出的第一个正式回应,江念见状有些高兴,笑得更灿烂:“喜欢吃,明天再给你买。”
周云墨嘬了一口被他舔得小了一半的冰棍,转头看了看女人。
面无表情地想,她这话的意思是不是,至少今晚不会摘自己心肝卖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