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亥时三刻,乾帝寝宫。
看着端坐在床头睡眼惺忪的乾帝,入殿的吕如晦恭敬上前,叩首道:“老臣深夜打扰陛下休息,死罪。”
“行了。”
乾帝打了个哈气,问道:“丞相这大半夜的过来,当有什么要事吧?说。”
吕如晦对着乾帝又是一连三拜,然后这才开口道:“陛下,根据老臣得到的最新消息,哀王现已由雍城启程,算算时辰,明日当可抵返咸阳。”
乾帝来了一点精神,问道:“他这调查,有结果了?”
吕如晦道:“若是不错,当有极大进展。”
“这是好事!”
拍着自己的大腿,乾帝冷声道:“胆敢将心思动到国库头上,朕到要看看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丞相辛苦了,你先回去吧。”
“待明日风儿回来,朕会亲去自接他,然后将与此案有牵连者一并处置!”
说完,乾帝便打算从新躺下入睡,却发现吕如晦并未挪动哪怕半步。
眉头微蹙,乾帝有些疑惑的问道:“丞相还有其他事情。”
“陛下可是忘了您在登基之初,吩咐老臣去做的那件事?”吕如晦淡淡的反问,让乾帝一愣。
紧接着,乾帝陷入沉思,脸色也逐渐变得难看了起来。
“尔等都退下!”
摆了摆手,将寝宫内伺候的宫女、宦官全部屏退,乾帝这才对吕如晦问道:“丞相说的,可是当初朕让你想办法募集钱款,从新组建一支城卫军,以取代蓝田大营的事情?”
“正是此事。”
吕如晦拱手道:“从陛下登基至今,老臣对此事不敢相忘,一直殚精竭虑的秘密筹建。”
“怎奈,蓝田大营乃拱卫我京畿的重镇,我大乾立国始至今三百载,历代先皇都极为重视蓝田大营,所以其内部无论是装备、训练、兵员等等,皆为我大乾各镇兵马之最。”
“经过这几年的时间,老臣虽从各镇分别抽调来了两万精兵,但若说让其取代蓝田大营,恐怕尚有不足。”
“所以……”
小心的看了乾帝一眼,吕如晦继续道:“老臣自作主张,让治栗内史府通过与少府府等府衙合作,抽调国库款项以填补此军各项用度空缺。”
“算下来,这几年除军饷、训练等消耗,于军备采购上亦花费了百万两巨款。”
随着吕如晦话音落地,整座寝宫大殿都陷入了一片诡寂的沉默。
乾帝表情不断变化,极为精彩。
他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丞相的意思是说,国库的钱财根本无人擅动,而是因为朕当年的命令所以才有所缺漏?”
“未曾提早告知陛下,此,乃老臣之罪!”吕如晦认错,代表默认了乾帝的推断。
乾帝嘴角一抽,自嘲道:“绕了一圈,绕到朕头上来了?”
“那现在,风儿他查的岂不是朕?”
吕如晦躬身不语。
乾帝脸色难看的继续道:“朕当年让丞相你秘密筹建此军,是为了防备如冯无择等手握军权的大将拥兵自重,不得已而为之。”
“这几年,朕也算彻底掌控了朝政,眼下更是拿到虎符,对蓝田那边却也不需像当年那般防备。”
“对于这支私军,朕到没以前那么关注,怪不得丞相。”
吕如晦叩首,说道:“老臣考虑到此事不宜声张,否则难免会引起军方反弹,所以自作主张派人提前销毁了相关证据。”
“你做的好!”乾帝点了点头,认可的说道:“无论是治栗内史府,还是少府府,他们都是为了朕的命令去办事,无罪。”
“不过……”
这边乾帝刚说完,便听吕如晦继续道:“哀王手段了得,还是在调查过程中掌握了一定的相关证据。”
“眼下,这些证据都指向尉卫大人,且尉卫家的公子阎乐亦在哀王手中。”
“老臣唯恐因此事牵连无辜,所以这才星夜来向陛下您禀报。”
冷哼了一声,乾帝不悦的说道:“这小子到还有点本事,竟然查到了阎卿的头上。”
“朕知道了,丞相先回去休息吧。”
摆了摆手,乾帝再次下达送客令。
这一次吕如晦并未纠缠,而是恭敬叩首后一路倒退着走出寝宫。
来到宫门外,吕如晦对守在外面的管家道:“去尉卫府。”
管家有些不解,问道:“老爷,您不是已经去见了陛下?为何……”
吕如晦淡漠的说道:“见陛下,只是提前打一剂预防针,但还不足以凭此让陛下震怒。”
“唯有逐了哀王所愿,让他杀掉那么几个,陛下才会为此动怒,乃至是与之彻底翻脸啊。”
管家一惊,不敢再问,忙指挥马车向尉卫府赶去。
………
“小姐,咱们为何要来这里?”
看着面前戒备森严的楚国驿馆,护卫着吕嬃一路而来的董翳不解道。
“我了解我父亲。”
吕嬃沉声道:“虽然早在此前,我与王爷已敲定了计划,且对各种可能都做了预案。”
“不过……我父亲那边,终归是一个变数。”
“他的为人,极其小心谨慎,且看重细节。”
“而他既然星夜出门去往皇宫,除了可以证明王爷那边一切顺利,让他已坐不住之外,更大的一种可能就是他还留有什么后手。”
“楚清澜……”眸光灼灼的盯着楚国驿馆,吕嬃道:“正是咱们为了防患于未然的最后一道底牌!”
吕嬃侃侃而谈,董翳则听得一愣一愣的,只感觉和这些聪明人在一起,他就好像是个傻子。
不过有一点他清楚,既然秦风早在昨夜就对他特意交代,若自己不在便一切都听吕嬃的命令,那么董翳就绝对不会反驳。
想着,董翳抬步,上前与那些戒备的楚国护卫交涉起来。
就在这时。
秦风的车队来到了咸阳近郊。
看着近在咫尺的城门,秦风却并未直接入城,而是对赵瑾道:“赵瑾,你先带阎乐回去。”
“记住,无论如何,绝对不能让他离开你的视线,且不准任何人接近他。”
赵瑾点了点头,不无担忧的问道:“王爷,那您呢?”
“我?”
扭头看向蓝田大营方向,秦风道:“我要先去见侯爷,调动兵马。”
“能在几年内挪动国库数百万两巨款而无人询问,秦朗没那么大的能量,吕如晦也不行。”
“所以我怀疑在他们身后,这件事另有其人。”
“不管那个人是谁,这件事既然已经动了,就必须要动到底。”
“诸如阎邢、百里亦等皆为秦朗走狗,无论如何,本王都必须要利用这个机会让他伤筋动骨!”
看着秦风消失在夜色当中的身影,赵瑾心下一惊,平白升起了一股寒意。
就仿佛,夜色下的咸阳上空,已被一股肉眼可见浓郁的杀气所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