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军突破重重侍卫,已然杀出一条血路,眼见着冲到了寝殿前的广场上。
罗统领持剑相对,怒气冲冲道:“好你个江源,竟然敢假传圣旨欺骗于我!”
旁边有侍卫想要偷袭,南筝眼疾手快,一剑砍断其手臂,将其踹开,“先救皇上!”
大势已去,江源愣怔了一下,随即双眼爆红持剑抵住皇帝脖子,“是你,我都已经要成功了,你为什么,为什么!”
锋利的剑刃深深地嵌进肉里,他只需轻轻一动,皇帝将命丧于此。
但皇帝毫不畏惧,他只觉得江源可悲。
皇帝突然大喊:“你们现在放下武器,朕答应饶你们不死!”
江源讪笑:“你觉得,我的人会听你的吗。”
他的人都是服过毒药的死侍,每日要靠着他给解药续命,即便是放下武器也是死。
“给我上,跟他们拼个鱼死网破,若能突出重围日后我重重有赏!”江源一声令下,侍卫们如疯了一般扑了上来。
江源挟持着皇帝往后退,“只要你还在我手里,等我逃出去,还怕不能东山再起?”
这时,寝殿内有人破门而出,不等江源看清,就已经被踹飞出去。
江珩立刻扶住濒临晕厥的皇帝,“保护皇上!”
“你的伤。”皇帝垂下眸子,发现他已经血迹斑驳的里衣上,再一次被鲜血洇湿。
江珩抬眸,目光锁定石阶下奋战的南筝的身影,而对方似有感应,同时回眸。
两人视线穿过人群剑影相碰,又瞬间错开。
江珩一个回身挡住偷袭的江源,与其厮杀在一起。
南筝且战且进,已经来到石阶不足,给了江源可乘之机。
她正欲上前帮忙,一支利箭如白虹贯日,伴随着尖锐的破空啸响,眨眼间穿透了江源的胸腔。
江源突然呆住,随着侵入五脏六腑的剧痛,他的呼吸愈发急促,愣愣的看向穿过自己身体的那半截利箭,来不及回看一眼是谁,便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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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和二十九年,昭和帝病逝,传位于太子江珩,改国号为永安。
大理寺地牢中,狱卒粗鲁的打开牢门,不耐烦地踢了踢躺在地上的人,“喂,快起来,来人看你了!”
随即转身对门外的人恭敬道:“此人乃重犯,您可要快点。”
“谢谢。”南筝塞给狱卒一袋银子。
狱卒立刻喜笑颜开道:“小的去外面给您守着,有什么事您叫我。”
地上的人一动不动,像死了一般。
南筝深吸了一口气,进入牢房,虽然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当亲眼看见顾乘风这副蓬头垢面的模样时,她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五哥,你不看看我吗?”南筝哽咽道。
顾乘风转过身去,将脸贴近发了霉的墙根,整个人蜷缩在一起,身子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南筝心里那股酸涩再也压制不住,泪水控制不住地从眼角滑落。
半晌,她哑着嗓子开口,“我用了二哥给我的免死金牌,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明日你将会被流放至北境苦寒之地。”
“可我不想活。”顾乘风的声音就如同历经沧桑的濒死的老者,没有半分生机。
他终究还是回过了头。
想再看一看那个他从小呵护到大的小姑娘。
他在想,他不该是她的哥哥,从一开始,就错了。
顾乘风伸出手,想摸一摸她的脸,最终落在了她的发髻上,“我母亲如何了?”
“对不起,将军府不能留下她,母亲让她离开了。”南筝垂下长睫,遮掩住满眼的愧疚,“但你永远都是我五哥。”
那些一起长大的情意,是抹不去的。
顾乘风苦笑,泪水逐渐模糊了视线,手指一紧从南筝头上扯下一根簪子,在南筝震惊的眼神中刺向自己的脖子。
“五哥——”
顾乘风血唇微微抿了一下,“我不要当你五哥,下辈子我……”
顾宴兮从外面赶来,引入眼帘的是南筝正抱着顾乘风的尸体,哭的撕心裂肺。
他原本是和南筝一起来得,可不知如何面对顾乘风,最终止步在了牢房门口。
那个他从小敲到大的弟弟,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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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长安赶往边关,本已率军压制住金国,谁知大梁国趁机横插一脚,顾鹤翔战死沙场,边关岌岌可危。
江珩站在辉月阁上扶栏眺望,眼前是数不尽的屋顶,每一个房子里住的,都是他的子民啊。
他眼皮微颤一下,缓声询问:“你真的想好了?”
“是,国难当前,臣女身为将门之后,必然要为国效力,不负朝廷和……父亲期许。”提起父亲,南筝还是不可避免地哽咽一下。
出征前一天夜里,南筝看着一直闲不下来的身影叹了口气,轻声喊道:“春木,你过来。”
春木放下手中的衣物,嘴里还絮叨着:“如今天热了,奴婢给您多带几身衣服。”
“徐来说过军营里都是臭气熏天的,奴婢还给您带了些熏香。”
“徐来还说打仗,受伤就是家常便饭,奴婢多装点药您带上。”
她一遍一遍的嘱咐着南筝,可每句话里都是徐来。
只可惜,徐来听不到了。
当初江策的人攻进太子府,人数悬殊,最后在徐来拼死掩护下,江珩和清风方才逃出。
其实春木已经不是将军府的丫鬟了,可她不想守着间空屋子睹物思人,在求得南筝的同意后,又回到将军府继续伺候。
“姑娘,我知道您想说什么,我没事,真的。”春木望着南筝的眼睛,
她眼眶一圈的红气还未消下去,双眼有些失神,“以前他守我人,以后我守他牌位,挺好的。”
南筝清楚,她现在就是用忙碌来麻痹自己,知道她难过,却也找不到任何言语来安慰。
南筝叹了口气,“那你去将那把剑给我带上。”
宋晚凝搀着姜氏进来,春木见状起身行礼后让开,又接着忙去了。
“母亲。”南筝下意识觉得,母亲是来要求她不许出征。
姜氏走到她身边,紧紧地握住她的手,“母亲相信你,一定能平安地将你父亲带回来,对不对?”
“嗯。”
宋晚凝递来一封信,“南筝,你帮我转交给长安,记得告诉他,家里一切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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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征当天,全城百姓红着眼夹道相送,这些士兵将士,是他们的儿子,丈夫,更是国家的战士!
所有人都清楚,此战凶险万分,可是没有国哪有家!
江珩站在城墙之上,注视着那一道瘦小却坚毅的背影,任风沙迷了眼也不肯眨一下。
她是自由的鹰,理应翱翔在广袤的天际,而不是禁锢于皇宫那一方天地。
南筝勒马止步,回头便看见城墙上那一袭身影,朱唇微启,说了一句话,随即策马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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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那一仗打得可真他娘痛快!”
“是啊,咱们将军利用地形,只用了五千人直接干他大梁两万人。”
坞山关往外百里外,南筝她们的营帐就驻扎在此处。
主帅顾长安召集一众副将商议今夜的作战计划,准备一鼓作气乘胜追击。
南筝刚走出帐篷,迎面撞上士兵装扮的顾宴兮。
“你干嘛去?”
顾宴兮:“粮草补给到了,我去报告给将军。”
他也参了军,不过是从朝廷的募兵处参军,他说要从头干起。
“等等我。”南筝心中一喜,这一仗打得太久了,前期对战金国就已经元气大伤,后期对战大梁国虽然没让对方占到便宜,但我方也损失惨重。
寒冬将至,后方辎重又迟迟不到,再拖下去,刚刚扭转的局面恐怕又要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有了粮草,这下她们就没了后顾之忧了。
从议事帐篷出来,天色已被夜幕笼罩。
南筝回到自己的帐篷,套上甲胄准备出发,却见一身影掀帘而入。
“好久不见。”江珩嘴角缓缓挑起一个弧度。
南筝回过神,“你怎么会……?”
“我现在就是个闲散王爷,想去哪去哪。”江珩笑意加深,朝她走来,“不过我这次是奉命押送粮草过来,也不能说毫无用处吧。”
南筝远在千里之外的边关,也听到些关于朝廷的消息。
江珩退位,现在的皇帝是之前的四皇子江哲,年号不变。
此时号角声响起。
南筝将剑扔向江珩,“上战场,王爷怕吗?”
“笑话!”江珩语气一顿,收起张扬的笑容,认真道:“此一去,为国,为民,为你。”
两人相视一笑,相继走出帐篷。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