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有一点,他说得很对,对于上头的命令,他做不了主。
也就是说,今天无论如何,他都是要带走这些人。
南筝扫视一圈,来的官差并不多,以她的武功,打这些人不在话下。
可当目光扫过村民时,她犹豫了。
这些人老的老,弱的弱,大多已经被孙富良折磨得憔悴不堪。
硬碰硬,绝不是个好办法。
她目光在村民们身上停留许久,片刻后收敛眸子,对贾师爷道:“今日之事皆因我而起,既然廖知县也是依法办案,那我便随你们走一趟,解释清楚。”
一番话再次让贾师爷为之一震,一个姑娘家,竟愿豁出自己,就只为了这帮贫贱的村民?
可他却不能把这个烫手山芋带回衙门。
廖知县清楚交代过,只要孙富贵,带走这些村民不过是个借口。
“这恐怕不行。”贾师爷脱口而出。
“为什么他们去得,我去不得?怕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南筝的眸子像淬了冰一般,步步紧逼。
贾师爷正苦恼之际,一阵马蹄声传来。
南筝心中一喜,她第一反应便是二哥带人来了,可远远看去,只有两人?
转念一想,从溧阳县到京城,紧赶慢赶也要一天一夜路程。
不可能是顾辞。
她看向贾师爷,可看他疑惑的表情,似乎也不是他的人。
几念之间,那两人已然到了跟前。
怎么会是江珩?!
他是特地找过来的?
江珩似乎并没发现她的震惊,翻身下马,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她身边,激动地扶住她的肩膀:“你果然在这,许久不见,你中的毒已无大碍了吧?”
许久不见,甚是想念。
南筝还沉浸在震惊中,久久说不出话来,一个可怕的念头不由得在脑海中浮现。
她紧张询问:“是大哥让你来找我的?还是二哥?是将军府出什么事了?”
“啊?没事没事,他们什么事都没有,是我自己要来的。”
得到答案,南筝悬着的心这才放下,不过她却更好奇了:“你来做什么?”
我来见你。
江珩眸光闪烁,话就在嘴边呼之欲出,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他挠了挠头,将目光瞥向别处,这才发觉旁边的一大批官兵和村民。
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问:“这是?”
南筝简短地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讲了一遍,顿了一下,接着道:“廖知县如此劳师动众,怕不是和孙富良一起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她这么说,就是要让江珩好好调查一下廖知县。
即便江珩不来,她也是要将廖知县的情况告知朝廷。
千里江河溃于蚁穴,包庇恶人为虎作伥,这样的父母官,百姓如何安居乐业,昭和如何强盛!
不过如此一来,倒省去她诸多麻烦。
一旁的贾师爷小心翼翼打量着这两个不速之客。
能和将军府家认识的男子,绝非等闲之辈。
且不说男子举手投足之间气质非凡,单从衣着来看,便知他矜贵。
难道又是哪个高官家的公子哥?
本来一个将军府的大姑娘就够他头疼了,现在又来一个。
简直是欲哭无泪。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他试探着开口:“大姑娘,廖知县哪还等着小人回话,那小人就……先行告退?”
他慌忙朝官差招手,示意他们赶紧带着人离开。
“等会!”南筝挡住他去路:“把村民们留下,我说了,我跟你走。”
“我看谁敢带她走!”江珩突然发话。
徐来很自觉地掏出太子府的令牌,高举在手中:“太子在此,尔等还不跪下!”
这几个字如同一声闷雷在所有人耳边炸开,尤其是贾师爷。
他呼吸一窒,眼前顿觉天旋地转,冷汗蹭蹭往外冒。
腿一软,直挺挺跪了下去。
江珩轻扶起南筝,而后伸出双手招呼村民:“大家全都起来。”
他们这辈子也想不到,有朝一日竟能见到太子殿下。
一时间所有人都不敢抬头。
只听:“孤既来了,就一定会替你们做主,严惩贪官污吏!”
江珩目光扫过贾师爷,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转而吩咐徐来:“带廖知县来见孤!”
“是!”
徐来刚骑着快马离开,这边贾师爷便等不及了,颤颤巍巍道:“太子殿下,小人要告发!”
以廖知县做的那些事,他就算不死,也会受到牵连,现在最好的办法便是明哲保身。
“说!”
“小人状告廖知县在位期间贪赃枉法,欺压百姓!他收受贿赂的证据小人每笔都记得清清楚楚!”贾师爷吞了口吐沫,接着控诉,只是声音却小了很多:
“小人屡屡阻拦劝诫,反遭廖知县威逼利诱,小人害怕报复,这才助纣为虐。但小人一直收集他犯法的证据,只为有朝一日能为民除害,还望太子大人明鉴!”
许久,没听见回应。
他壮着胆子用余光瞄江珩的颜色,越瞄心越沉。
江珩对他这种把戏,司空见惯,只是不屑挑明他罢了。
但有人看不惯。
“贾师爷在廖知县身边,应该也拿了不少好处吧?”
“怎么只留证据,好处去哪了?再说了,你既然有证据,若真是想为民除害,为何要等到今日?”
“若是殿下今日不曾到此,贾师爷是否要将证据带进棺材了?好处拿了话你也说了,怎么,什么都让你占了?”
南筝一番话阴阳怪气。
那一瞬间,贾师爷连自己棺材长什么样都想好了,一阵寒风呼啸,冷汗欻欻往外冒。
南筝拢了拢衣领:“殿下进屋吧,外面冷。”
江珩先是点头,可看见夏禾的屋子时,四四方方的小土坯屋子,容下他们这些外来人已是拥挤不堪。
再看门外寒风中缺衣短布的村民,心猛然收紧。
这都是他的子民啊!
“不必了!他们冻得,我为何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