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林姐姐。”宝琴含羞带怯迎上去打了个招呼。
贾琮见宝钗、黛玉连袂而来,忙道:“你们来了……我正开导琴丫头。”
宝钗瞪了他一眼,回去再与你说话,因携着宝琴坐下,轻声劝慰。
黛玉则冷笑着瞥了贾琮一眼,你倒上手了。
贾琮忙拉着她走到一边,辩解道:“我都快把她劝好了,你们来做什么?”
黛玉啐道:“我才知道原来劝人是用手的。混账东西,琴儿才遭大变,你也忍心下手?”
贾琮苦笑,又说不清楚,只得道:“管他黑猫白猫,抓到耗子就是好猫。你看琴丫头现在都会笑了。”
黛玉回头看了看,嗔道:“我看你才是那只耗子,就会偷嘴儿。”
“颦儿,你多担待。二叔助我良多,如今他不在了,我怎能不照顾琴儿?”
黛玉冷笑道:“照顾就是弄到房里?你也不怕委屈了人家。”
贾琮低声道:“我只负责把人弄回来,委不委屈她,还不是你这管家太太说了算?”
黛玉闻言忍俊不禁,忙抿了抿唇儿,骂道:“混账,你倒会摊派人。”
贾琮道:“我也是为全世交之谊,此外薛家二房于我有大用,万国号也是蝌哥儿在管着,琴儿嫁到别家我断断难以安心,只好牺牲小我顾全大局了,明白么?”
自古联姻从来是豪门世家稳定和加深关系的惯用手段,黛玉自然明白,白了他一眼,道:“得了便宜还卖乖,我不管你也罢了,你也得问问宝丫头的意思。”
贾琮喜道:“一事不烦二主,有劳颦儿替我说罢,这是你管家太太的本分,嘿嘿,我只等着入洞房就行了。”
说完转身打了个招呼,道:“我先去安排明儿的船只人手,你们聊着。嗯,琴儿记得吃饭。”
自昨晚后,宝琴对他是又恼又爱,方才又被他甜言蜜语输出一通,此时哪里还能违拗他,只红着脸乖乖巧巧地“嗯”了一声。
贾琮不敢看宝钗,忙足底抹油,溜之大吉。
——
贾琮刚从园子出来,便见程灵素迎上来,低声禀道:“爷,方才化生送来情报,说他已成功搭上北静王妃,请您示下。”
贾琮有些惊喜道:“这小子这么厉害?怎么搭上的?”
程灵素笑道:“这是忍者的初级奥义,将世间女子分为八类。
曰:贵、贱、贫、富、美、丑、贤、恶,针对每种女子都有独特的手法撬开她们的心防,
总而言之是投其所好,慰其所欲,再加些美好憧憬和甜言蜜语,不论什么女子都可让她死心塌地。”
贾琮笑道:“北静王妃出身名门望族,自然属于贵、富、美、贤,何以制之?”
程灵素道:“据情报,北静王并不太喜欢女人,娶这个王妃也只是应付老太妃的意思,平日甚少与之同房。
且王妃虽美,却并不太出挑,北静王见惯了美人,哪里把她放在心上。
所以,王妃虽富贵,说到底也只是一个独守空房的年轻女子罢了。”
“然后呢?”贾琮对这些消息颇感兴趣。
程灵素笑道:“我没认真学过这门技艺,想来化生会故意给她制造些新奇感,引逗起她内心的波澜,再不时以言语目光撩拨,最后方可登堂入室。
其中关键是分寸火候的掌握,轻了无效,徒惹人厌烦,重了更容易适得其反,功亏一篑。”
贾琮笑道:“是这个理儿,凭化生和她身份的巨大悬殊,要获取她的身心,难于登天。
好在花了快半年时间,总算有所收获。我没什么指示,让他自己看着办罢,一定要把这个客户维护好,以备不时之需。”
“是。”
此时,化名为真田哲也打入北静王府近半年的化生正在房内细细思考今晚的行动。
这半年来他慢慢寻机向北静王展示顶级忍者的全方位能力,已获得北静王的高度认可和初步信任。
“中忍”只是他的职称,不代表他的实际能力。
在忍者行当里,“上忍”都是最优秀的中忍,因年龄、资历、功勋到了,不适合再外出执行任务才会晋升,平时只负责在家里动动脑,制定策略,赏功罚过等。
具体执行任务的中坚力量是下忍,高端力量是中忍,而他是中忍中的佼佼者。
这些日子,论武艺,他打遍三家王府无敌手,塑造的杀伐决断,沉默寡言,刚毅木讷的性格又十分讨喜,任谁来看都是一个活脱脱的死士模板。
何况他并不是一介莽夫,在刺探情报方面,亦是一把好手,屡次出手,从不走空,给北静王带来都中高价值情报,当然是贾琮授意故意泄露给他的。
如此文武双全,颇得北静王看重,特别是蒋玉菡出事后,水溶更有意将他培养成蒋玉菡的替代品,为他处理情报事宜,平日赏赐不断,亦许了他必要时可直入内室禀报的权力。
幸好化生相貌虽英俊,走的却是粗犷剽悍风,与柔美妩媚的蒋玉菡大异,不中北静王的意,否则恐怕他也菊花不保了。
眼见夜已深了,化生换上夜行衣,出门赴约,临去前暗暗将一根头发丝绑在门上,以防被人暗算。
见四下无人,万籁俱寂,化生轻轻跃起,攀住廊上的柱子,手足交错,灵如狸猫般上了房顶,快速往内宅潜入进去。
虽说北静王许了他进后宅的权力,但无公事他绝不会进去,进去后也绝不会乱走,以免露出破绽。
王府是七进结构,这些日子他早已摸清了房屋布局,就算闭着眼睛也能准确寻到王妃的住处。
轻健的身形在屋顶房檐间如大鸟般腾挪跳跃,起落之间却悄无声息,这对化生来说简直如同吃饭喝水般简单,而他脑海里想的却是待会见面之后的事。
今晚是他第一次正面近距离接触王妃,成败在此一举,事关主上的大计,绝不容有失。
仅仅过了百息,化生便迫近了王妃江月尘起居的正院。
他有确切消息,大部分时候水溶都住在内书房或几个姬妾处,王妃只是一个花瓶,要用的时候拿出来摆摆,不用时便束之高阁。
见院里除门房外四处都熄了灯,正房里倒还亮着灯,知道是王妃故意在等他,化生微微一笑,从腰间掏出一根巴掌长的吹箭。
王妃江月尘正坐立不安,那东瀛来的蛮子也忒大胆了些,仗着有些本事,王爷宠信,竟大胆来撩拨自己,不怕死么?难道他就这么笃定自己不会向王爷告状?
今儿护送自己出门时,竟敢说要踏月而来,被王爷发现了他有几条命?我才懒得理他,只要他被人发现,活该倒霉,休想我给他说情。
想到这里,不禁低下头,看了看手中三寸来高的木雕人像。
这是一尊仕女像,绾着飞仙髻,乌发如云,纤毫毕现,长裙蹁跹,似在随风摆动,瓜子脸蛋,眉目如画,巧笑嫣然,与王妃一模一样,活像真人缩小了一般。
江月尘细细玩赏了一会,不禁微微一笑,这具木雕用的只是普通松木,并不名贵,却是她收到过的最用心、最讨她喜欢的礼物。
是某一天突然出现在她马车里的,当时用一块手帕包着,里面有一张纸条,还歪歪扭扭写了两句诗:有美人兮,见之不忘。
单看字迹江月尘便知道此人没读过什么书,绝非北静王安排,最开始还有几分被人调戏的恚怒,不过看到这具精雕细琢的人像后,怒气便散得七七八八。
毕竟有个男人如此仰慕自己,还巴巴地刻了这么一个顽意儿来送给自己,总不是一件很难接受的事,或者说对缺爱的王妃而言,还有些窃喜。
因此她并未声张,只想暗暗察访,将那人找出来,不过派人问遍了马夫、车夫谁接近过车辆,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几天下来竟找不到半分头绪,使得江月尘更加好奇,越发要将那人寻出来。
如此,正中化生下怀,一来二去频频暗中逗引,逐步敲开江月尘心防,今儿见时机差不多成熟,才悄悄表明身份。
果然不出他所料,这些日子的接触,自己果然在她心中留下了不错的印象,并未因此告发他,故他直接趁热打铁,单方面提议晚上见面详谈。
反正江月尘也没拒绝,这方面他和贾琮所见略同,只要不拒绝就是同意。
江月尘正想着,忽听外间“咚咚”两声,忙出来察看,见两个贴身丫头早已扑在桌上人事不知,手里还拿着针线。
又听后窗响动,一条昂藏俊朗的大汉已从屏风后闪身出来。
“王妃,久等了。”
江月尘没想到他真能悄无声息摸进来,吃了一惊,急道:“你,大胆!竟敢擅闯内宅,想死么?”
化生微微一笑,走过来在两个丫头颈间一抹,拔出两根细针。
“你……你把她们杀了?”江月尘颤声道。
“小人怎敢?只是让她们睡一会,免得不便。”
见化生走过来,江月尘忘了呼救,反而一步步退到里间。
“你,你想干什么?”
化生并不想逼迫过甚,因停下脚步,潇洒地耸耸肩,道:“王妃不必害怕,我并无恶意,只是有几句话憋在心里久了,不吐不快。
若王妃不想听,我这就走。”说着只把眼盯着江月尘,哪有半分要走的意思。
江月尘暗道听听他说什么也不打紧,便道:“你长话短说。”
“是。”化生深吸了口气,故意呆头呆脑地道:“我对王妃一见钟情,不能自制。”
江月尘哪听过这么直接的表白,又羞又怒,忙压着声音斥道:“你!混账!你是什么东西,竟敢对我无礼?”
化生叹道:“我自知与王妃身份悬殊,岂敢奢望。此来只为直抒胸臆,并无冒犯王妃之意。
今夜若不说,往后就没机会说了。那两个丫头一个时辰便会醒来。叨扰了,王妃安歇罢。”说完转身欲走。
“且慢。”江月尘鬼使神差叫住他,问道:“你……说的往后……是什么意思?”
化生回身苦笑道:“我要走了,去很远的地方。”
“王爷如此信重你,这里财帛名利都不缺,你为何要走?”江月尘道。
化生叹道:“府里自然是极好的,王爷礼贤下士,也是极好的主人,可我的心已被王妃搅乱了。
在府里十天半月见不到王妃一面,直让人痛不欲生。我只能远走天涯,或许才能斩断心中的思念。”
江月尘白了他一眼,心中有些得意,毕竟化生除了穷一点,没什么权势外,总算是一个优秀的男人。
因啐道:“混账,明明是你自己胡思乱想,倒怪我了。”
“王妃说的是,想我真田哲也纵横东瀛,杀人无数,女人也见过不知多少,哪知来了天朝竟为王妃所虏,唉……
总是造物弄人,真真儿应了前日我听过的两句诗。”化生道。
江月尘微笑道:“你也读诗?什么诗?说来听听。”
“我少年时仰慕天朝文化,读过一些唐诗。这两句是最近在茶馆里听人说的,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化生叹道:“也只有天朝上国的才子才能写出这样深入骨髓的诗。”
江月尘掩嘴一笑,道:“这是定国公贾少保的名句,你这蛮子也懂?”
化生道:“虽不太懂,可我的心情与贾少保当时总是一样的。王妃可能指点一二?”
江月尘脸一红,啐道:“混账,我做什么指点你,没大没小。”
化生无奈摇头,从怀里掏出一个白娟做的布偶,放在桌上,道:“这是我们东瀛民间祈祷风和日丽的晴天娃娃,我亲手做的,有些粗陋,希望王妃像它一样笑口常开。”
“你……”江月尘拿起布偶,见圆乎乎的大头上画着一张笑脸,十分可爱,心中不由得一软,这个娃娃正击中了她心中最薄弱的地方。
她虽贵为王妃,但北静王对她相敬如宾,并无什么爱意,家下人则只是敬畏。
自嫁入王府数年来,多数时候独守空房,从未感受过关爱的滋味,如今突然有个人发自肺腑的敬爱她,即便身份低微,对她来说也弥足珍贵。
何况这个人并不让人讨厌。
因低声道:“其实你可以不必离开,你孤身漂泊异国,心绪偶有浮动亦属寻常。
我明日对王爷说,请他赐你两房美貌妻妾,成了家,你就安定了。”
化生躬身道:“多谢王妃厚爱,只是……我少年时曾听过一句诗,大意是既见过了大海波涛之壮阔,其他地方的水又怎能入眼。”
江月尘脸色微红,低声道:“是"曾经沧海难为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