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啦!”
“杀人啦!”
“强盗进城了!”
哗啦……无数百姓惊慌失措,拔腿就往正阳门跑,同时门内也发生了凶案,里面的百姓,又拼命往外冲。
两股人潮前后夹击,如巨浪一般,顿时把荣府一行人冲散!
蔡森等被人流挤得东倒西歪,站稳都属不易,哪里还能保护车驾。
乔尹骑在马上,见人潮中的锦衣卫一个个惨叫消失,知道敌人已经混在百姓当中,如今别说保护贾琮的家眷,恐怕自身都难保!
心一横,厉声喝道:“锦衣卫!向我靠拢!贼子混在人群中,挡路者杀,杀,杀!”话音未落,抽出绣春刀,左右乱砍,瞬间砍翻几个百姓。
百姓见他胡乱杀人,慌忙躲开。
其余锦衣卫见状,也顾不得其他,纷纷抽出刀来,左右乱砍!
“都给我滚开!”乔尹怒喝一声,一路乱杀,总算冲到车驾旁。
同还未被冲散的十几个亲兵死死护着车辆。
“把车马拉出去!拉到一边!防备贼子混水摸鱼!”乔尹大喝。
众亲兵忙依令而行,使出吃奶的力气,把车辆拉出人流,闪到一边。
“此地不宜久留,去朝阳门!”乔尹断然道,指挥着靠过来的几十个锦衣校尉,四下护着车辆。
话音未落,借着四下的灯火,便见上百人手持利器冲过来。
“小心!敌袭!”亲兵们大喝一声,结成阵势牢牢护着车辆。
上百贼人无声无息杀过来,和外围的锦衣校尉战在一起。
周遭百姓见打起仗来,吓得屁滚尿流,惊声尖叫,四下奔逃,倒是不再一窝蜂往城门里挤。
蔡森带着几个亲兵,好容易挤出来,甩开陌刀,便往贼人杀去。
一刀一个,干净利落,顿时稳住局势。
乔尹心中稍松,看了眼城楼上,见守军对城下乱局视若无睹,心中了然,今夜的事没这么简单。
不一时,又陆续靠拢几十个亲兵和锦衣校尉,乔尹忙大声呼叫,命校尉们奋勇杀敌。
这时,只见秦淮河上滑过来七八条画舫,刚一靠岸,便从中下来数百手持利刃的贼人。
乔尹心头大骇,喝道:“蔡兄弟!贼人势大,快护着车驾走!”
若是战场,凭陌刀军阵,敌人再多蔡森也不怕,只怕兵荒马乱,刀枪无眼,若伤了贾琮的家眷,那就万死莫赎了。
因看了眼队伍,喝道:“铁柱、三胖,断后!余人随我走!”
“明白!”被点名的两个队正大喝一声。
“走!”
除去被人潮冲散的两队人,蔡森留下两队人断后,自领一队人沿着内城城墙,往北而去。
进了朝阳门不远就是总督府,贼子再厉害,也不敢来攻打。
“你们断后!荆参随我护驾!”乔尹喝道,也领了几十缇骑跟随,现在所有人死了他都不心痛,只要车里的人没事便罢。
众人跑了一阵,拐入一条人烟稀少的小街,暂时甩开了追兵。
乔尹忽然勒马,道:“且慢!”
——
秦淮河畔大乱时,内城、外城西安门外大街、老王府街、金吾后街等繁华街道也同时爆发了骚乱。
仿佛凭空出现无数悍匪,冲进钱庄、珠宝行、当铺、金银铺等,见人便杀,见钱便抢,更有许多人冲进大户员外家中,烧杀抢掠。
一时金陵城里乱成一团。
巡城的衙役见贼人势大,略一虚张声势掉头便跑,回去报信。
顾涛办完今日公务,还顾不得吃晚饭,便得到金陵府急报,说城内盗贼四起,杀人放火,制造混乱,心中一惊,随即镇定下来。
喝道:“命总兵衙门,派兵平乱!命金陵守备死守四门,不许贼子逃窜!”
“是!”
“给锦衣卫衙门传话,请他们派缇骑协助平乱!”
“是!”
“报!锦衣卫急讯,说贾提督家眷在正阳门外放灯时被贼人袭杀,请大人速速派兵救援!”
顾涛大惊,自己还想请锦衣卫协助,没想到贾琮的家眷竟出事了。
天下没这般巧合,定是有人老谋深算,就等着今日发难。
顾涛略一沉吟,断然道:“调督标营一营人马,速去救援,不惜任何代价,务必确保贾提督家眷周全!”
“是!”
顾涛手里还有直属的督标营,共三营人马,每营一千人,战斗力虽拉胯,如今也只有充数了。
话音未落,又有人跑来禀报。
“禀大人,抚标营不伏军令,冲出营房,围了总督府,说听闻巡抚大人遇害,特来求见。
如今和督标营对峙,互不相让,情势紧急,请大人决断!”
顾涛闻言,目中生寒,冷冷一笑,贼子敢尔!
总督府大门外,上千抚标营军士手持火把,披挂整齐,大声鼓噪。
“我等身负护卫抚台之责,如今陈大人多日不见,我等岂能安坐营中?”
“抚台大人不明不白被拘押,我等不伏!”
“传闻抚台大人被人暗害,我等定要讨个公道!”
“请顾总督给个说法!”
“没见到抚台大人,我等绝不离开!”
……
陈中建手里也有直属的抚标营两千人,突然发难,围了总督府,把督标营也牵制在这里,动弹不得。
忽见总督府大门打开,顾涛冠带森然走出来,看着堵门的军士,淡淡道:“如今城里匪患四起,尔等不去平乱,却围堵总督衙门,该当何罪?”
抚标营指挥使是识得顾涛的,慌忙跪下,道:“禀制台大人,卑职等听说抚台大人遇害,军心骚动,将士不安,特来求见。”
顾涛道:“道听途说,一派胡言。本督早已传令,近日陈大人与诸位大人在总督衙门参赞军务,尔等莫非不知?”
“我等知道,只是传闻逼真,我等身负朝廷重任,不敢轻忽,请抚台大人赐见一面,以安军心。”
顾涛微微皱眉,如今是留不住人了,因摆手道:“请陈巡抚并诸位大人出来。”
不多时陈中建等人出来,看了看门外的局势,微微一笑,拱手道:“制台大人有何吩咐?”
顾涛不语,微一摆手,自有旁边官吏解说情况。
陈中建道:“原来如此,抚标营众军士见我久久不归,心中焦躁,也是人之常情,请制台大人莫怪。
如今城内大乱,我等是继续在总督府参赞,还是各回衙门处置,请制台大人示下。”
顾涛看了几人一眼,缓缓道:“你们各自回去,速速平乱。”
“如此,下官等告辞。”陈中建微微一笑,领着抚标营走了。
抚标营指挥使低声道:“我等应如何做,请大人示下。”
陈中建道:“贼子趁夜作乱,敌情不明,未可轻动,一切以安民保民抚民为重,至于缉拿盗匪,想来制台大人另有安排。”
翁运之、谭曜等闻言微笑。
“卑职明白。”
——
蔡森、乔尹护着车辆左拐右拐,总算转入神烈山下的朝阳门外大街,街上人流如织,丝毫没受到匪患惊扰。
“都闪开!”荆参带着几骑在前开路,马鞭乱抽,驱赶人群。
百姓见他们身穿飞鱼服,哪敢不从,忙不迭让到两边。
众人快速行进,忽听后方响起凄厉惨叫。
“杀人啦!”
乔尹骑在马上,见数十悍匪在后面提刀乱砍,驱赶人群涌过来,忙大喝道:“护着车驾!”
大量受惊百姓没头苍蝇般乱撞,瞬间冲进锦衣卫、亲兵之间。
“横刀!”蔡森大喝一声。
亲兵围成一圈,同时把陌刀横在手里,首尾相连,死命往外推出,组成一圈栏杆,强行把人流格开,保护车辆。
锦衣卫就没那么幸运了,面对驱羊吞虎之计毫无办法,十数个呼吸间,四十余缇骑便被混在人流中的匪徒刺杀。
只有少数几个见机得快,溜到路边店铺中,躲过一劫。
后面数十悍匪乘势顺着人潮杀到,七八个亲兵回身拦截。
车辆两侧人流中又突然扑出数十贼人,与两侧亲兵扭打在一起,抢夺亲兵手中的陌刀。
众亲兵身前被人流逼住,身后又是马车,四周拥挤,施展不开,只凭蛮力与敌相持。
“弃刀!”蔡森大吼一声,松开手,反手拔出腰间横刀,刺死身前匪徒。
众亲兵回过神来,纷纷松手,拔出横刀乱砍。
当啷!数十把陌刀坠地,数十贼人也忙拔刀对杀。
亲兵虽骁勇,奈何敌众我寡,又要分心护卫车辆,一时竟相持住了。
正没计较,蔡森忽听头上一声喊,四五个贼人从两侧民房的二楼跃下,直接跳到前两辆华贵马车顶上。
一刀剁翻赶车的下人,贼人拿刀往马股上一戳,马匹吃痛,拉着两车飞奔而去,不一会拐入另一条小街,消失不见。
“得手了!缠住他们!”众匪大喜,拼命缠住亲兵。
众亲兵大怒,运刀如风,狂劈乱砍,仗着身上铁甲,瞬间砍倒十几个匪徒。
众匪也不恋战,拖延了一会,借着夜色,各自遁走。
乔尹松了口气,带着几个缇骑,从路边房子里溜出来,坐骑也不知跑哪里去了,一个个灰头土脸,狼狈万状。
见匪徒跑了,蔡森忙走到剩下的三辆青布大车中间,低声道:“姑娘、奶奶们可好?”
只听凤姐儿颤声道:“我们都好。”
原来方才乔尹多留了一个心眼,已命随行婆子和宝钗等人调换了车辆,如今贼人劫去的,不过是七八个婆子而已。
“快走快走!贼子很快就会察觉。”乔尹松了口气,道。
众人拉着车马,快速往朝阳门赶去。
忽听天上一枚烟花炸响,化为漫天红光。
乔尹喝道:“这是贼子传讯,快走!”
话音未落,便见后方近百人狂奔杀来。
乔尹跳到前车车辕上,一脚将车夫踹下去,喝道:“蔡森!留人断后,我们驾车冲进城去!”
蔡森依样葫芦,跳到第二辆车上,踢开车夫,猛振缰绳,喝道:“大力、小宝,断后!”
“放心!”两人大吼一声,指挥余人站成一排,把街面堵死,面对冲上来的近百悍匪,陌刀斜举,拉开架势。
三辆马车,在街面上狂奔,眼见朝阳门近在迟尺,城门却缓缓关闭。
原来内城守军得到守备衙门命令,紧闭四门,清缴盗贼,恰恰把乔尹等人关在门外。
“混账!我乃锦衣卫千户,快快开门!”
乔尹勒住马,停在内城护城河的石桥上,戟指大吼,同时解下身上的银制腰牌,扬手往城上扔去。
城上守军喝道:“总督衙门下了严令,城内盗匪作乱,封闭四门,以防走脱,任何人不许出入,请大人见谅。”
乔尹气笑了,转头一看,心中松了口气,没人追过来。
正待说出贾琮的名号,忽听桥下水声响动,十几个人头从护城河中探出来。
嗖嗖嗖!十几根飞爪从漆黑的水面上射出,瞬间勾住马车的车辕、车轮!
“小心!”蔡森大吼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