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辽海卫一切都上了正轨,军政、民政、商事有条不紊。
辽王也多方努力过,无不功亏一篑,只得认命老老实实在贾琮手里拿货,接受“盘剥”。
平静的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又是一年。
熙丰九年,秋。
辽海卫又一次迎来大丰收,不仅是水稻、小麦,在贾琮力推下,玉米、红薯产量爆炸性增长,人吃不完就喂牲口,牲口多了就卖到奉天、辽阳,无数农户因此受益,无不感念守备大人高瞻远瞩。
贾琮翻看着户房呈上来的禀帖,笑道:“古人说,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按本卫的势头,只要当官的不倒行逆施,不遇到大的兵灾,永不可能饿死人。”
荣柳道:“多亏大人能人所不能,推新法,行仁政,薄赋养民,与民休憩。方才有今日盛况。”
范鸣笑道:“如今大户们也不埋怨大人了,因许多土地改种玉米、红薯,产量极高,连带着饲养牲口也变得容易,大户们饲养的牲口卖了,足以抵偿所交的田税。还得感谢大人没再收他们的商税。”
贾琮呵呵一笑,道:“本官不指望他们感谢,只要他们奉公守法便罢,免得我抄家杀人,又要被京里的老爷们弹劾。”
众人都笑起来。这位爷出生豪门,简在帝心,只要不犯大错,岂是轻易劾得倒的。
忽听亲兵来报:“朝廷钦差巡边特使已至城外,请大人速速迎接。”
众人愕然,朝廷什么时候多了个钦差巡边特使的官职?巡视九边不是九省统制、九省都检点的活么?
也来不及细想,贾琮忙更衣,率守备衙门主要官员出城迎接。
贾琮一骑当先,刚出城门,便见前方旌旗招展的仪仗前,一少年将军头戴雁翅八宝紫金冠,身穿金黄色云纹蜀锦九蟒袍,下着提弹墨石青色绫袷裤,足蹬鹿皮马靴,身后一袭大红羽缎斗篷随风飘动。
贾琮惊喜交加,忙催马过去,笑道:“怎么是你?”
来人哈哈一笑,道:“听说你在辽东逍遥自在,爷特来看看。”来人正是十皇子孙炽。
“走,进去说!”贾琮笑着点头,拨马掉头。
孙炽轻夹马腹,与贾琮并肩而行,身后仪仗、侍从忙列队跟上。
“参见钦差大人!”荣柳等可不敢与贾琮一般,忙下马跪倒。
“都免了。”孙炽摆摆手。
“谢大人。”荣柳等这才起来,老老实实牵马跟在后面。心中暗暗咋舌,守备大人果然出身名门,见了钦差都不跪迎。
“自从上回你受伤回京,难得陛下、娘娘肯放伱出来。”贾琮道。
孙炽道:“谁说不是,这次我好容易才说动父皇母后,放我出来松松筋骨,也多亏你上回进献母后的东珠,她老人家凤颜大悦,才开恩替我说了好话。”
贾琮道:“陛下派你出来,总不成是单单游山顽水罢?”
孙炽笑道:“自然有公务在身。父皇听说你推行新法,在辽海卫搞得风生水起,特派我来查验,看你这小子有没有谎报政绩。”
贾琮笑道:“炽哥儿,你也太小看我了。不说新法,单说关税,我守备衙门一个月就收入一二十万银子,还用得着谎报?我先带你去看看库房,便知真假。”说完一拨马头,往府库而去。
因收入太多,衙门里已然装不下,贾琮在守备衙门后重新建了粮库、银库。
带着孙炽一行先看了粮库,只见数百个粮仓整整齐齐排列在地面,十分壮观。
管仓大使等人见贾琮并一众上官亲至,吓得屁滚尿流,忙滚出来磕头请安。
贾琮微微一笑,下巴一扬,示意孙炽随意。
孙炽道:“这里有多少粮食?”
“禀大人,此处共有粮仓500余座,其中有298囷已满,乃是前年、去年的存粮,合计有894000石。今年的田赋还未收上来,若换成粮食,至少也有80万石。”仓大使虽不认识孙炽,不过一看他身上的蟒袍就知道其人贵不可言了,忙恭谨答道。
孙炽不敢相信,手一挥,命随从察看。
仓大使忙命人搬梯子伺候。
不多时,随从报告,确有这么多粮食。
孙炽看着贾琮叹道:“廪庾尽满,不外如是。”
贾琮笑道:“殿下谬赞了,看看敝银库如何?”
“带路。”孙炽见他显摆,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贾琮哈哈一笑,带他去旁边银库参观。
库官已得到消息,早就领着众军士在门口夹道欢迎。
“让钦差大人看看咱的家底儿。”贾琮道。
“是,大人。”
几个库官忙摸出随身携带的钥匙,同时开锁。
库房沉重的铁门打开,金山银海铜河呈现在众人面前。
贾琮在扬州是见过大世面的,倒不把这点小场面放在眼里,其他从没来过的官员,都吃了一惊,卫里这么富裕了?
孙炽虽没被吓住,也吃了一惊
,区区辽海卫怎么有这么多存银?
只见库房内整齐排列着几十个高大厚重的木头架子,上面密密麻麻摆满了金砖、银锭,地下角落里堆着一大堆穿好的铜钱,不知几十万贯,如小山一般。
“琮哥儿,你小子把财神爷抢了?”孙炽愕然道。
“新法推行以来,卫内一年赋税260余万两,除去上交总兵府的,还剩一百余万两。
外加清查出的新地,抄了两家土豪,再加上关税收入,两年多下来,就存了这么些。
都是小意思,还是扬州有钱,当年我随便弄了弄,就弄了上亿银子,这里顶多不过几百万罢了。”贾琮毫不客气,先凡尔赛一波。
孙炽没好气的道:“辽海卫还想和扬州比?全天下就一个扬州,你这也很可观了。这里总数多少?”
贾琮谦虚地道:“下官于财货之事却不甚了然,主簿。”
荣柳忙出来,道:“禀钦差大人,因守备大人说银子占地方,故我等在奉天、辽阳换了许多金子。如今库内共有黄金20万两,白银53万两,铜钱46万贯。”
孙炽看了贾琮一眼,笑道:“好你个琮哥儿,若天底下的官都像你这么能干,父皇还用得着愁么?”
贾琮笑道:“治辽海卫易,治天下难啊。辽海卫不过区区边关小镇,你看我挨了多少弹劾,若把我这套放到江南,那不是天下大乱了么?”
孙炽摇头道:“总不能欺软怕硬,畏难不前。”
贾琮道:“这就是朝堂大员们考虑的事儿了。我不过区区一武夫,懂什么治政之道。”
孙炽笑道:“你又给我肏鬼,你比寻常武夫可奸诈太多了。”
贾琮道:“殿下可不兴凭空污人清白,谁不知道我最是老实本分。”
“扯臊去罢。上回你把辽王叔弹劾个半死,气得他大病了一场,国朝哪个守备敢如你这样大胆。还知道讨好母后,哪个守备敢贸然给皇后送礼,还送了两回。
还别说,母后对那几颗东珠是真喜爱,除赏了如意两颗外,其余的当即命巧匠穿在了凤冠、珠钗、朝珠、手串上。还夸你乖巧懂事,比我这个嫡子都得宠了。”孙炽忿忿不平地道。
贾琮笑道:“这也是自然之理。你是从皇后娘娘手里骗东西,我是送东西,能一样么?”
孙炽莞尔,这么一想,也说得过去。
两人谈谈说说进了守备府,贾琮设宴款待孙炽一行。
孙炽又嚷着要见见他新纳的女真姨娘,贾琮便着人去请完颜珊姐妹来见客。
女真姑娘大方野性,倒也不怕生,拜见过孙炽,便坐到贾琮身边服侍。
孙炽笑道:“琮哥儿,你小子道心不坚,小小年纪就左拥右抱,武艺恐怕也就这样了。”
贾琮傲然道:“殿下只知其一未知其二,琮以秘法打熬筋骨日久,如今早已根基稳固,气血雄浑,偶尔近近女色也不防事。”
“吹牛。”孙炽哂笑道:“武道一途,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常人心无旁骛,勇猛精进尚且未必如意,你这边练边顽,能济什么事?”
贾琮笑道:“不妨一试。”
“早有此意!”孙炽大笑,长身而起。
两人招手命人取来大枪。
众人想劝,哪里劝得了这两位爷,只得出来看着,无不胆战心惊,生怕出什么事故,谁都担待不起。
贾琮、孙炽两人对峙堂外。忽听贾琮暴喝一声,率先出手,手腕一振,三棱虎头透甲枪登时绽出枪万朵,将孙炽上盘笼罩。
“好!”孙炽大喝一声,还枪相迎。两杆大枪矫若灵蛇,在空中时而趁隙进攻,时而硬碰硬挡,竟斗了个旗鼓相当,不分轩轾。
“王副守,你看这当不当紧。”荣柳在一旁紧张地小声问王进。
王进也有些紧张,手里紧紧握着枪杆,一瞬不瞬盯着场中两人,随时准备救援。如今两人武艺火候渐深,连他也没万全把握救得下来,哪还敢分心答话。
不过心中也有些欣慰,琮哥儿真乃奇才,短短数年间,便突破了“枪出如龙,万点梨”的层次,明悟了“以拙破巧,返璞归真”的境界。
只见贾琮大枪翻飞,难得遇到高手,使得兴发,巧招妙招迭出,筋骨之力渐渐爆发出来,枪影之中竟夹杂风雷之声,不落丝毫下风。
孙炽凝神应战,他自幼拜得名师苦练,又仗着比贾琮大一两岁,以往多次见过贾琮身手,自忖略胜一筹。
没想到一别经年,今儿一战,对方竟武艺大进,与自己斗了个势均力敌,枪法、膂力、经验、应变无一不是上上之选,心头不由得暗自佩服。
又斗两百合,两人气力悠长,毫无力竭之兆,王进却有些担心,生怕恶斗之下,神疲力泄,一个闪失,那可就塌天大祸了。
完颜珊姐妹也紧张地咬着手指,没想到这个神京来的皇子竟这般厉害,忍不住悄声道:“师傅,你快让他们别打了罢。”
王进点点头,踏进了战圈,沉声道:“殿下、大人功力相
若,算不分胜负罢。”说着一枪刺在两人中间,手臂一振,同时荡开两枪,将两人分开。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大笑道:“果然厉害!”
贾琮把枪一抛,携着孙炽的手进屋坐下。不禁有些得意,方才一战看似平局,但他却心中有数,两百合过后,孙炽锋芒不再,攻势由盛转弱,显然后继乏力,不过自己可还留了一两分力没用。
这一两年的苦练打熬,终于渐渐激发出他的天赋神力,以后两人的差距只会越来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