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功夫,晴雯、茜雪便到了荣庆堂,一一磕过头见礼。然后怯生生站在当地,不敢抬头。
“抬起头来。”如意公主道。
两人只得抬头望去,见贾母上首坐了个满身珠翠,头戴凤冠的宫装少女,心中不由得打鼓,这公主殿下倒是比世人都漂亮,怎么眼睛里总是带着坏笑,就和爷似的,总是想捉弄人的样子。
“好一对儿美人坯子,贾琮这混账眼光倒还不赖。今儿走得匆忙,没带什么东西,这两个顽意儿,你们拿去戴罢。”如意说着从手腕上褪下一金一玉两個镯子,放在几上。
晴雯两人看着宫女捧过来的镯子,忙跪下,道:“奴婢不敢领殿下厚赐。”
“什么厚赐,不过是小顽意儿,拿着罢。”如意摆摆手,倒颇有仗义疏财的豪杰风范。
众人都劝道:“既然公主赏赐,还不拿着。”
晴雯两人才颤巍巍接过,告辞退下,心中甚喜,如意公主手上戴的珠宝,岂是等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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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琮还不知道元春竟是因自己的缘故封了贵妃,此时才从陈国舅家出来,商定了些拉人入伙的事,忽见家里小厮骑马飞来,马还未停,人已滚鞍下马。
“报琮三爷,老太太急召您回府,宫里降旨了。”
“什么旨意?”贾琮皱眉道。
“不知,听说是好事儿。请您速速回府。”
贾琮无奈,翻身上马,疾驰回府。
刚进二门,就见贾赦、贾政在抱厦候着,贾琮见过礼。
“琮哥儿,如意公主点名要见你,你仔细些,莫要冲撞了。”贾政拉着他叮嘱道。
“老爷放心,我理会的。”贾琮点点头,看都懒得看贾赦,走了进去。
刚一进门,便听里面传来嬉笑之声,如意公主正与府里几个姑娘谈论幼年趣事,笑得不亦乐乎。
这公主像个自来熟,这么一会就姐妹相称了?贾琮心中暗道。
“琮哥儿回来了。”几个女声同时响起,众人都看了过来。
贾琮看着上头如意公主得意的小眼神儿,略微苦笑摇头,虽不愿,也只得上前磕头见礼:“臣贾琮,参见公主殿下。请殿下安。”
“本宫安,起来罢。”
“本宫听说你近来胡闹的厉害,大不成个体统,今儿难得出宫一趟,到你家来,少不得要说你几句。你可愿听?”如意公主一改方才平易近人,亲切和蔼的样子,拿起了公主款儿。
众人均掩嘴偷笑,不知道琮哥儿哪里得罪了公主。
啊?贾琮有些懵,穿越这么久,第一次遇到外人要当面教训自己的,还是个小姑娘,忙看向贾母。
贾母没好气瞪了他一眼,斥道:“混账东西,整天东游西逛,不干正事,如今公主垂怜,肯开金口教训你几句,还不谢恩。”
贾琮无奈拱手躬身道:“琮恭聆殿下教诲。”好男不跟女斗,看在你两个哥哥份上,老子不跟你一般见识,这般精神胜利一番,果然心里好受许多。
“嗯。”如意公主点了点头,淡淡道:“你说你也老大不小了,头上还顶着陛下钦赐的爵儿,怎么还没个定性,成日里调花戏柳,好好地勋贵子弟,莫不是要学那起子处处留情的风流文人不成?”
听着这般老气横秋的话,众人都忍俊不禁,殿下好厉害,府里谁敢这么和琮哥儿说话,连老太太现在也只是哄着他。
贾琮心中喊冤,老子穿越过来,一直规规矩矩,像个小媳妇,上回喝花酒,还是你皇兄请的。
因忍不住抗辩道:“启禀殿下,琮虽不肖,一直以来倒也洁身自好,不知何时调花戏柳,又何时处处留情,请殿下明示。”
贾母忙斥道:“混账东西,殿下好心训诫,你不说恭谨受教,竟敢狡辩,真是翻了天了。”
训完贾琮,又赔笑道:“殿下,琮哥儿性子孤拐,不会说话,您多担待着。”
“无妨。”如意公主微笑着摆摆手,道:“既然你想不起来了,我就提醒提醒你。前儿你在百花楼,当着众人给行首蓝薇填唱了一支曲儿,因此得以成为入幕之宾,可有此事?”
众姊妹都知道此事,相视会心一笑,只有湘云不知,好奇地扯着探春细问端的。
“啊?竟有此事?!”听说亲孙子在青楼给妓子唱曲儿,贾母差点气晕过去,指着贾琮气的浑身发抖。
骂道:“下流东西!你,你,你竟跑到青楼唱曲儿?!祖宗脸面都被你丢尽了!去!给我滚去祠堂跪着!”
贾琮忙跪下,道:“老太太息怒,上次是两位皇子殿下相邀,您还给我送了一套宝玉的行头,您忘了?”
贾母一愣,缓缓回想起来,看了如意公主一眼,气道:“两位殿下请你是去听曲儿的,还是唱曲儿的?你身为国公府少爷,竟当着众人干那下三滥的优伶之事,让祖宗蒙羞,你还有理了。”
贾琮陪笑道:“老太太容禀,我与蓝大家,不过是音律相交,干干净净,没半分龌龊之处。就像……就像伯牙子期,高山流水,实乃高雅之士,神京中人谁不知道?”
众人大笑,琮哥儿也太会狡辩了,去青楼喝花酒还喝成了高雅之士。
宝钗、黛玉齐齐白了他一眼,好个好色无赖,当面扯谎眼睛都不眨,浑身下流做派也配提什么伯牙子期。
“真的?”贾母有些将信将疑。
贾琮还未答话,如意公主却笑了起来,道:“老夫人切莫信了花言巧语。我再问你,你跑去金陵甄家拜访,怎地上门第二天就写情诗逗引人家三姑娘,莫非你又遇上了高雅之士,不得不情诗相交?”说着一脸坏笑,招手命宫女呈上诗笺。
“老夫人看看罢,你养了十几年的亲孙子,一到人家家里就大发悲声,人生长恨了。知道的说他无病呻-吟,轻薄无行,不知道的恐怕以为您老苛虐了他。”如意公主看着贾琮笑道,浑小子跟我斗,哼。我整不死你。
贾琮暗道要遭,想到孙炽说的如意公主睚眦必报的性子,自己似乎药丸。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何时得罪了她,上次当着今上、众皇子不是说好了不知者不罪么?
贾母看过贾琮写的《相见欢》后,脸色更难看了,什么好下流种子,竟跑到世交家里去调戏人家姑娘,若是传出去,人家姑娘的名声,他自己的名声,贾家的名声还要不要!
贾琮眼见不对,忙道:“老太太息怒,此事另有缘故,非琮故意轻薄无礼,实有难言之隐,容后再秉。”
说着没好气看了眼如意公主,你跑到我家来就为了告我的状么?
如意公主微微一笑,回了他一个眼神,你能把我怎么样?你求我啊,求我,我就放过你。
贾母一脸恼怒,道:“再有缘故,也不该拿人家姑娘的名声顽笑,一旦传出去,你担待得起么?”
贾琮苦笑道:“老太太说的是,知道此事的,想来甄家人不会传出去,咱家自然也不会传出去,就看公主殿下开不开恩了。”
这……贾母忙看向如意公主。
如意笑道:“老太太放心,如意自不会如某些人一般,拿人家姑娘清白名节博风流才子的美名。”
贾琮脸色一僵,怎么从她嘴里说出来,自己仿佛成了十恶不赦的卑鄙小人了。
见公主殿下句句话都是往贾琮心里扎刀子,众人感觉新鲜又有趣,都忍不住轻笑起来,琮哥儿,总算有人制得住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