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发走林齐两人,徐玉梅拉下被子,就对上一双充满恨意的眼睛。
嘴里的布条被拿开,荣哥儿张了张嘴:“你们就这样看着我去送死?”
见他还是不肯,徐玉梅也开始卖惨道:“马老爷给的聘礼我们家都花光了,现在哪里能拿出钱来还给马老爷。再说了,外面那些人都是胡说八道,你嫁过去就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了。”
“你们不是还留了钱给王建念书,把那钱还给马老爷,不够的我就出去挣银子。”
荣哥儿越说越急,心里还是祈求徐玉梅能对他心软一回。
不料这句话却戳到了徐玉梅的痛处,随即便破口大骂:“少打你弟弟的主意,你一个哥儿有什么用,迟早是泼出去的水!”
“生你时我去掉半条命,建儿才是我的福星,只有他才是我后半生的依靠。”
“马老爷你愿意嫁最好,不愿意就这样绑着上花轿吧!”
卖儿子的事情到底不光彩,王二怕被人传出去,第二天等到夜深人静之时,将人送到了村子外约定好的地方。
“王二,人我就带走了。”
马夫看着马车上穿着桃红衣裳的小哥,啧啧两声,虎毒还不食子,怎么就摊上了王二这样一个爹呢。
“诶,您慢走,替我向马管家问好。”
王二看着摇摇晃晃的马车,心想这小兔崽子终于想通了,那他以后出去喝酒看谁还敢看不起他。
荣哥儿一改上车时乖顺的模样,坐在车里打量起了马车的构造。
四四方方的马车后面封起,前面是扇木门,只能从外面打开。
两边各两扇窗户,他往窗户前凑了凑,只能伸出一个头。
今天王二没有再给他喂迷药,经过白天一天的休息,他身体恢复了不少。
他随手撩起布帘,暗暗将外面的路线记了下来。
马车没有进城,停在了一座郊外的宅子前,马府的两个家仆早就等在了门口。
他们说话的声音很小,荣哥儿不敢从窗口去看,只能全身贴在马车门上凝神去听,但也只隐约听到了几句。
“府上忽然有事,老爷抽不过身来。”
“这个哥儿是马管家找的,夫人不知道。”
荣哥儿若有所思,早就听闻马夫人善妒,料想马老爷也是不敢轻易往家里带人去的。
脚步声由远及近,荣哥儿立刻坐了回去,搓搓自己的脸让自己表情放松下去。
帘子被掀开,一位四十岁左右的妇人看了进来:“小哥儿,下来吧。”
她自我介绍着:“叫我李婶子就行,以后你在宅子里的一切就由我负责。”
荣哥儿被她扶着下车,宅子门口挂了两个红红的灯笼,光影绰绰,那扇大门就像吃人不吐骨头的怪物。
进入宅门后又穿过垂花门,与他们一道的还有一五十左右的男子。
“当家的,我出来时小宝惊醒了,你快去看看。”
李婶说完这句话后,男人匆匆离开,临走时小声嘱咐她看好荣哥儿。
夜晚的宅院悄无声息,只能听见一两声狗吠,他好奇地问:“李婶子,这里养了狗吗?我可喜欢小狗了。”
“没有养,那是外边的狗。”她不愿多说,催着人走快点。
李婶子把荣哥儿被安置在了东厢房,刚要离开,手上被塞了个荷包。
她看过去,只见荣哥儿脸上满是攀上高枝的笑:“婶子,你知道老爷什么时候来吗?”
原来又是一个贪财之人。
她将荷包放进袖子里,敷衍道:“最快也要后天,府上的事情处理完就会过来。”
门被关上,荣哥儿却怎么也睡不着,外面天色泛白才眯了一会儿。
“叩叩叩——”
李婶敲了好一会儿的门都没人来开,正想强行进去,却看到一个人从她后面过来。
她眼神一厉:“宅子里不要到处乱跑。”
“我……我就是想去找找茅厕。”荣哥儿委屈地低下头,“你知道在哪里吗?”
“房间里有恭桶,不需要去茅厕。”
李婶子将手上的盘子放下,里面有两碟小菜并一碗饭,荣哥儿却道:“婶子,我想吃粗面饼。”
乡下人就是上不了台面,那又硬又噎的饼只有宅子里最末等的小厮才会去吃。
只是这位……那楚楚可怜的样子说不定会得老爷喜欢,还是不能得罪。
“你等着,我让人给你送来。”
荣哥儿等她走后,才惊觉背后起了一层冷汗,他特意早起将能走的地方都走遍了,都没看到可以逃走的地方。
大门有小厮守着,围墙太高爬不上,还遇上了一条狗,难道上天也要他认命吗?
荣哥儿坐在门口的台阶上,远处忽然跑来一个约莫三四岁的小孩。
小孩白白胖胖,看起来被养的很好。
他奶声奶气地小声喊道:“大黄,大黄你在吗?”
“大黄不在。”荣哥儿不知道怎么就应了一声。
“哥哥你见过大黄吗?”他哒哒哒向荣哥儿跑来,“是这么大的一只狗狗。”
他伸出手比划着。
原来大黄是那只狗啊……不对!
荣哥儿忽然想起昨晚上李婶子说的宅子里没有养狗,那狗是哪里来的?
有个答案呼之欲出,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对着小孩笑了笑。
他有一张娃娃脸,笑起来的时候很能得小孩喜欢:“哥哥见过大黄,但是不知道大黄是不是已经顺着狗洞回去了。”
“没有呢,我在大树底下的狗洞等了很久都没见到大黄,这才过来找他。”小孩说着又跑过来勾勾他的手,“哥哥你陪我去找大黄好不好,还有能不能不要把大黄的事情告诉爷爷,他不喜欢狗狗。”
“好,那我们先去狗洞那,万一大黄在那等你呢?”
荣哥儿看着小孩,心里是说不出的激动。
是夜,荣哥儿早早就跟李婶说第二日不吃早饭,要睡到午时。
他的眼下一片青黑,李婶没有怀疑,应了下来。
将桌上的粗面饼用布包好,荣哥儿吹灭了房间的烛火。
宅子一片漆黑,一扇门无声地打开又合上。
门房处小厮打了个哈欠,丝毫没有发现这座宅子少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