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歌见字如晤,展信舒颜。不知你是在何时发现的这封信,但总归是我驾鹤之后。有些话,只敢在我死后才敢对你说。此刻,我便对你坦白,你可千万要扶好椅子把手,别给吓晕了过去。
其实,我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而是来自千年后…哈哈哈!你这个凡人,震惊吧!!!再次提醒,不要摔了。咳咳…言归正传,因一次意外,我误打误撞成为了这具躯体的操控者,那时的我,满怀抱负,成为了太子宇文练的左膀右臂,却也因此遭到权力的反噬,最终被宇文期囚于别院,因此认识了你。
坦白说,一开始,我只是觉得你整日垂头丧气地十分有趣,我说什么话题,你都能扯到死不死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追魂夺命的黑白无常。但后来,当我知道了你的遭遇,内心久久不能平静。久而久之,我好像比你自己,还为你的命运不平。
所以,在你死后,我做了一件逆天而行的事——扭转时空,为你换来了一次重头再来的机会。因此,我遭遇天谴,实属活该。不过,你不要为我伤心,我只是回到了我原本的世界。说起来,我很后怕,毕竟你实在很聪明,那日估计已经猜到了是怎么回事,所以我才惊慌失措,只好叫丽阳赶走你。
今生,你过得那么好,我真的很为你高兴。其实我早就见过你了,不过是在角落偷偷看的。我本打算‘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没想再到你面前,可偏偏你坠落悬崖,命运让我们再次相遇,是不是还挺有缘分的?
好了,话说到这里,我也没了什么力气,恐怕不久后就要死了。只是想来想去,还是很遗憾,不能再带你去西域……
s:丽阳那混丫头,没对你怎么样吧?其实她人不错的,只是脾气不好,不懂掩饰。这辈子,我是没办法回应她的心意了,说起来,我和她都是单相思的苦命人啊。”
眼泪打湿了信纸,看到这里,昭歌却倏地意识到了什么。
哪里不对?
她拼命地思索着,而后,恍然大悟。
裴玉去世的这个时间点,和她前世被杀死的时间,似乎只相差了三四个月。
而若不是她的到来,带着裴玉求医问诊,恐怕裴玉原本是熬不过去年冬天的。
那岂不是和她前世死的时间一模一样?!
昭歌终于反应了过来,将那封信捂在自己心口,眼泪都快要流干了。
什么天谴,他说得那般轻巧。
他明明是用自己的命,换了她的命,他在替她承受她前世的苦楚啊!
“你为了我,付出了那么多,你要我怎么办呢?你要我怎么报答你。”她声音沙哑地喃喃着。
这辈子,她都报答不了了。
而就在信的结尾,他还想着要安慰她,画了一个笑脸,
昭歌又哭又笑,忍不住道:“画得真难看。”
这日,她坐在裴玉曾睡过的被褥上,坐了许久,将那封信看了一遍又一遍。
……
五年后。
白驹过隙,时间如梭。
当今天下局面,与五年之前已天差地别。
顺帝野心勃勃,五年之内连续吞并南陈与北汉,并远征漠北,引得漠北各部臣服。
如今,顺国之敌,只剩南秦。
两国战争似乎一触即发,南秦开始大肆征兵,连民间的硝烟味都十分浓厚。
雨天之后,地面上残留着不少的水涡,清晰倒映出路过的行人。
一身碧色衣衫的女子踩过水涡,提着从院子中摘的新鲜花朵,到了丽阳公主府。
“你倒是稀客,来干什么。”丽阳公主正用玉轮刮着脸,瞥了她一眼。
这五年来,她就跟修仙一样,天天住在那院中,也不见出来。
上次来公主府,好像还是过年的时候,来给她拜年的。
昭歌笑眯眯地道:“公主,我要回封京了。”
丽阳公主意外地停住手中动作,“你可终于打算回去了。也好,再不走,等秦顺开战,我恐怕也保不住你。”
“我也是想着这个,担心会牵连公主。”昭歌说:“所以这五年来,我也基本不来公主府,就是怕让人盯上。”
原来她是因为这个才不来的。
丽阳公主耳根红了红,有些惭愧,倒是她小人之心了。
她给她倒了一杯酒,举起,“那就在此,为你饯行。”
昭歌微笑:“好。”
…
起程回顺国的路途,有美景相伴,昭歌十分自在。
如今顺国已经吞并了中原大部分领土,出了南秦后,走了一日,就到了顺国地界。
她的警惕心在离开南秦后放下。
走过几座城,看见百姓安居乐业,连街边的乞丐都寥寥无几。酒楼茶馆说书的,也赞扬着当今天子的功绩,昭歌听着,很为元惊烈感到高兴。
因着她是独自驱赶马车,所以回程的时间大大拖慢了。
到封京附近的临安地界时,都已经是半个来月后。
这日,天色暗淡,昭歌寻了间客栈居住。
结账时,那掌柜的眼神,却鬼鬼祟祟总是往她脸上瞟。
昭歌觉得不适,却又因这种事实在捉不住什么证据。故而,便忍了忍,结了账便上楼去了。
晚上,有两道身影偷偷摸摸来到她的房门外。
“你确定真给她屋里放迷魂香了吧?”
“放心吧您,她现在保准睡得死死的。”
“行。”
两个人推门进去,拿了个麻袋,直接把人扛在肩上带走。
不知过了多久。
昭歌迷迷糊糊恢复意识时,看见了眼前一扇金丝楠木仙鹤屏风,没等多想,外头便传来一阵说话声。
“当真是一模一样!”是个妇人在说话。
又传来一道年迈男子的声音:“我在宫中,曾有幸见过那位皇后娘娘,还真是很像。只不过,这姑娘…更黑一点,瘦一些。”
“会不会她就是?”
“不会吧,那位皇后还未行册封之礼,便不见了。都五年了,估计早去世了。”
“那我们把这女子献给陛下,陛下一定会眼前一亮的!”
继而,便是脚步声。
昭歌身子没力气,不敢轻举妄动,便先闭上眼睛装睡。
她被两个丫鬟从床上拉了起来,随便摆弄着穿衣装扮,也不知被弄成了什么样,又给重新搁在椅子上。
这时,方才说话的妇人又来了,“怎么样,好了没?”
“夫人,都好了。”
“行,快把人扶上轿子,不要耽搁了时辰。”
昭歌被她们扶着,放进了一顶轿中。
也不知颠簸了多久,终于停了下来,外头传来一个太监尖细的声音。
“怎么才来,快些吧,陛下这会子在乾坤殿忙着,快要回宫歇息了。”
继而,有人将昭歌背下了轿子。
她被放在一张床上,那太监将殿中的人都驱赶了出去,并在香炉中点上了檀香。
没过多久,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
“奴才参见陛下,您回来啦。”
“嗯。”男子的声音低沉磁性,带着几分疲倦。
又说:“朕说过不喜欢闻这檀香的气味,明日别再点了。”
说完,便又往床边走去。
隔着一层珍珠帘,元惊烈捏着眉心,略一抬眼,却看见了床上一道陌生的身影。
他狠厉的目光看了一眼那太监。
“你这事做得是越发好了,连龙潭殿都被人偷偷溜了进来。”
那太监吓得跪在地上:“陛下,奴才不知道啊!”
“不知道才更废物,你是这龙潭殿的总管,眼睛瞎了不成?做事如此松懈,你这总管也不必干了。”
元惊烈鹰眸冷冽,不耐烦极了。
当即有两个侍卫拉着那太监往外拖,那太监哭嚎着,倏地想起什么,跟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
“陛下,您先看看里面那女子!”
看什么看!
这些年,像这般自作聪明的女子,又不是第一个。
元惊烈更是雷霆之怒,大手猛地一拍桌面:“还有里面那女人,给朕丢出去!”
“是!”
几个太监从地上爬起来,屁滚尿流地想去里头把那不知死活的女子拖出去。
可这时,在烛火的昏暗光下,珍珠纱帘后,影影绰绰地走来一道纤细倩影。
一只素手撩起纱帘,露出一张清洌如月光般柔美清冷的容颜。
几个太监竟如同被定住一般,呆在原地。
片刻,其中一个惊呼:“陛下!您看!”
“看什么看!”
今日这几个太监都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
元惊烈恼怒起身,气得险些撩起袖子揍这几个人。
然而,背后有一道轻快的笑声传来。
他顿时像个木头人一般呆住,心跳却是抑制不住地剧烈躁动着。
愣愣地回过头时,日思夜想的女子,那张如花的笑颜跃然眼前。
昭歌轻挑下眉,双手抱臂,好整以暇地望着他,“我的陛下,你要把谁丢出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