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又如何,难道他能顶撞天子?
宇文练的性子像宇文期,可他不是那死了的宇文期,他是万人之上的君王。
元惊烈藏在宽大袖袍下的手心紧紧握起,俯身谢恩。
“臣,领旨。”
……
自这日起,元惊烈与昭歌,双双遭了禁足。
一个被关在四四方方的皇宫中,每日只有人来送饭时,才能窥探到外头的春色,一个则闭门不出,在候府中磋磨时光。
两个人都不敢再轻举妄动,生怕惹怒宇文练。
而回来的魏停风,发现了孟如愿的失踪,却没怎么着急。
元惊烈找到人的速度比他想象中慢多了。
走了好,走了好,那丫头若再被他这么留下去,可要恨死他了。
魏停风没把此事告诉宇文练,只装作不知。
皇宫中,宇文练冷落了昭歌一段时间,埋头政事不去见她。
忍了半个来月后,一日晚膳后,却非常反常地放下了折子,带着王允出来散步。
散着散着,就散到了昭歌的房外。
王允眼珠一转,就知道自家陛下心里在想什么,当即主动道:“陛下,这昭歌姑娘还关在里头呢,也不知她怎么样了。”
“她胆敢欺骗朕,活该她被囚在里面。”
宇文练嘴硬地说着,“朕才不关心她。”
王允笑:“陛下固然生气,可昭歌姑娘到底犯的不是什么滔天大错,关了这小半月,也够了。”
“就怕她还没意识到自己的错。”她那么倔。
“您又没去看她,如何知道她没意识到?”王允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再度给他拉了台阶下。
这次,宇文练看了一眼那紧闭的房门。
“你都这么说了,那朕就去瞧瞧她。”他语调轻快。
说罢,步伐加快走向了院中。
实际上,来见昭歌,宇文练自己心里也是高兴的,眉目都柔和了几分。
可脚步停在门口时,房间中传来宫女的声音。
“姑娘,你中午就没吃东西,晚上还是吃些吧,不然可撑不住。”
“拿走吧,我吃不下。”是昭歌消沉的声音,“这一日日的,我跟那天牢中的犯人有什么区别?”
“姑娘别这样说,陛下早晚会让你出来的。”
“出去?”昭歌想到这里,却眉心一跳,摆了摆手,“算了吧,若出去,还不知要遭遇什么。”
除非宇文练想通,让她出宫,不然她还不如在这儿关着。
那宫女一愣:“姑娘不想在陛下身边吗?可陛下是天子,是整个大褚最尊贵的人。”
“我尊敬陛下,但不代表我要陪在他身边。”昭歌说。
那宫女似懂非懂,没再说话。拿起桌上已经凉了的晚膳,对她福了福身子,只好离开。
出去时,外头已经没了宇文练的身影。
紧绷着脸色的天子,迈着凶狠的步伐回到了乾坤殿。
猛地一拍桌,桌上小山般的奏折颤了颤,便掉了几个。
眼下陛下生气了,他可怎么劝?
正当他有些不知所措时,那沉着脸色的宇文练,忽地开了口。
“王允,明日拟旨,晓谕六宫,封御前宫女昭氏为夙妃,赐居长安殿。”
这可把王允吓了一跳,瞪大眼睛:“陛下…可昭歌姑娘……”
昭歌姑娘,不仅曾嫁过人,如今的身份还是宫女啊!
把她收入后宫就算了,陛下喜欢就好,可怎么能一上来就封妃呢?
话没说完,被宇文练一记眸光狠狠一刺。
王允立刻低头:“奴才明白!”
然而,到了第二日,那道封昭歌为妃的圣旨还没拟好,朝堂中,群臣的上书便蜂拥而至。
群臣上奏,请求宇文练收回封妃昭歌的念头。
“那孟昭歌虽如今已和孟氏断绝关系,可她到底出身于明西将军府中,骨血是斩不断的!更何况,她先前曾嫁于逆王为妻,后又和离,此事朝野皆知,难道陛下要迎娶一个逆贼之妻,叛臣之女?”
“且不说她先前的出身,便说如今,她不过是陛下身边的宫女。这样的出身,陛下岂能封她为妃?”
“陛下尚未立后,就先封妃,此事于理不合,大褚开国以来也未有先例,恳请陛下收回成命!”
“恳请陛下收回成命!”
所有臣子都振振有词,不能理解宇文练第一次纳妃,竟是要纳这样一个人。
宇文练面无表情,按捺住层层怒火,虽有心,却到底无力。
最终,他只能在群臣面前让步。
回到乾坤殿,又是将桌上的茶具一扫而空。
“混账,全是混账!朕封个妃子,要他们管?”
王允跪在地上,战战兢兢:“谁说不是呢,这是陛下的家事……”
“真是管得宽!”宇文练怒气冲冲着,忽然又想到了一件事。
“不过,这旨意朕都还未曾下达,他们是怎么知道的,还如此默契的上书?”
“许是下人说出去,被哪个大人知道了,那自然就一传十十传百了。”王允头也不敢抬。
见宇文练不说话,又大着胆子劝道:“陛下,大人们如此反对,也有您还未曾立后的原因。若您先让步立后,以此为条件换昭歌姑娘封妃,没准大人们就没那么大反应了。”
闻言,宇文练稍微平复了怒气,坐在了龙椅上。
立后之事,他还没想过。
他不可能把昭歌立后,她的出身,曾经的丈夫,都注定了无法成为他的皇后。
“罢了,那就再等一段时间吧。”思来想去,宇文练捏了捏眉心。
如今,只能等先物色一个品行俱佳的高贵女子,立了后,替他管理后宫,再想法子把昭歌抬进后宫中。
朝中这些事,是在皇宫中发生。
然而却有人,事无巨细的回禀给了武安侯府。
元惊烈听了这些,只平静地点点头:“做得好,也亏得你机灵,在昨夜便想办法给我传递了消息,多谢你了。”
不然,他可没时间去将宇文练要封妃阿姐的事,偷偷告知众大臣。
大臣们不可能同意这事,他很清楚。
但同时,元惊烈也很后怕,若不是他在乾坤殿有眼线,今日封妃阿姐的旨意,恐怕已经下了。
小岩子则恭敬地道:“侯爷客气了,当日若非侯爷相助,恐怕奴才都没机会活到现在。”
知悉他的知恩图报,元惊烈颇为动容,拍了拍他的肩膀,“那照你看来,你觉得陛下可有收回封妃的念头?”
“依奴才看来,没有。”小岩子并不乐观。
“陛下只是迫于群臣压力,暂时收回成命罢了。今日奴才还听到,陛下打算先立后,稳住群臣,再找机会将昭歌姑娘抬进后宫呢。”
元惊烈的手垂在身侧,拇指摩擦着食指的指腹,眼神渐暗淡。
已经等了半个多月,宇文练依旧没有想清楚的意思。
有件事,原本他因为宇文练的知遇之恩,还在犹豫。
可如今看来,让宇文练放过阿姐已经不可能。
那么,为了阿姐的自由,他恐怕要狠下心来了。
他压低声音,在小岩子耳边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