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这一把座椅,三年来,已经有无数人头落下,这椅子上的每一丝木头纹理,便代表着一条人命。
何止是“一将功成万骨枯”。
“徐谦,传哀家的懿旨。”皇太后郑重无比,对徐谦说道。
“臣遵旨。”徐谦起身,向太上皇躬身一礼,郑重无比的说道:“请太上皇跪听皇太后懿旨。”
“儿臣领旨。”太上皇额头上缠着绷带,绷带上已经有血渗出,这处伤口,无比鲜明地证明着,这是一场政变,而不是什么“和平交接”。
徐谦高声说道:“皇帝昏厥,国政废弛,此正国家危急存亡之际,哀家恪守祖训,不预朝政,然皇帝无后,主政无人,江山社稷,危在旦夕。
群臣徐谦,李乾等人,冒死上奏,请援引祖训,由哀家裁定监国,以安社稷!哀家反复询问众臣,确定不违祖训;不得已冒死裁定:家需长子,国赖长君;着由太上皇训政理国。钦此。”
徐谦竟直接朗诵而出,这真是“口含天宪”了,皇太后居然没有正式起草书面诏书,而是授权徐谦“临场发挥”,这是何等的信任?
徐谦很好的完成了任务,却还不忘了,在“作品”里着重强调自己的“拥立之功”,却也不得不,一道提了提李乾,他当然不想因此而得罪太上皇,得罪李乾这个太上皇一党的主心骨。
“儿臣退居南宫日久,不敢担此大任。”太上皇俯首,哭道。
这是规矩,更是心机,表示这任务我根本不想担当,是你们硬逼着我的。
皇帝即位,或者接受前朝皇帝的禅让,必须履行的一套“程序”,美其名曰“三让天下”。
刚才太上皇的表演,这是“一让”。
“太上皇,你敢抗旨吗?”徐谦看着太上皇,突然厉声说道。
这是规矩,表示母命不可违,太上皇必须接掌这监国之位了。
周达此时心中万念俱灰,看到这对君臣如此矫情,心中只是冷笑。
“儿臣不敢。”太上皇叩首道:“只是还盼文武官员,再议人选。”
这是“二让”,这一句,是要逼着在场文武官员们公开表态了。
“臣等今日只知太上皇,不知其他。”李乾跪在地上,突然厉声喊道。
“太上皇万岁。”众人齐声呼喊,周达动了动嘴,却没出声。
“朕已经退居太上皇,母慈弟恭,夫复何求?”太上皇忽然道:“请文武官员勿再言语。”
那徐谦飞快地看了看李乾,两人突然起身,登上御台,两人竟双双扶起了太上皇,强按在龙椅之上。
然后双双跪倒在太上皇左右,大哭道:“国家社稷危在旦夕,请太上皇接旨。”
“请太上皇接旨!”群臣齐声高喊。
这是“三让”,太上皇如果再拒绝,便是不从母命,不听群臣,不顾国家了,那便是天下第一号的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人。
于是太上皇也只能“勉为其难”,双泪长流,开口说道:“朕本乐意逍遥,不预朝政;奈何皇帝突然昏厥,不能理政;又无太子,可继监国。慈母之命,群臣所请,岂能不从?朕便勉为其难,暂为监国,待到皇帝醒转,再行归还朝政,重返南宫,乐享逍遥。”
“万岁,万万岁。”群臣呼喊,声震朝堂。
孔苏等人都跪在殿门口,跟着齐声高喊,心中只是好笑,太上皇调动各方人马,费了这么多心思和阴谋诡计,无数人头滚滚落地,却还要来上如此虚情假意的“三让三夺”,看来这庙堂之上,却比江湖还要虚伪几分。
突然,一个人走上前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孔苏震惊,站起身来,就看到了自己岳父柳承范的一张笑脸。
“岳父大人。”孔苏正要行礼,便被柳承范制止了,他身后站着两个人,正是柳如虎,柳如豹,柳如豹还紧紧按住一个家人打扮的人。
“孔苏,你把周达的那件东西,交给我。”柳承范面色严肃,孔苏不由大惊,他怎么知道周达有这东西?
但自己现在站在太上皇一边,自己岳父的要求更是不可能拒绝的,便从怀中取出周达那一条“衣带诏”,交给了柳承范,不知他到底要干些什么。
“你跟我进来。”柳承范轻声说道,便带着两子一婿,夹着那个家人,入了那金銮宝殿之中。
这当然是孔苏第一次进入这天下之高尊严之地,顿时感到皇家气派,果然震慑人心,这一刻,他心中,毫无恐惧,竟然满满都是羡慕。
“微臣,致仕兵部侍郎柳承范,率两子一婿,参见监国太上皇。”柳承范高声喊道。
此刻皇太后早已返回了后宫,她已经完成了至关重要的工作,自然又开始“不预朝政”了。
周达一见孔苏和柳如豹夹着的那个家人,立刻如霹雳加身。
此人正是他的管家,刚才奉命回府去取那衣带诏的。
“原来是柳爱卿啊,好久不见,据朕所知,你已经致仕,来此何事啊?”太上皇微笑道。
孔苏此刻心中只是想笑,这分明就是太上皇一党策划的好戏,否则柳承范又如何会千里迢迢赶到京师,这君臣两个,双簧演的倒真精彩。
“启禀陛下,微臣此来,有绝密大事首告。”柳承范喊道。
“你所告何人,所告何事?”太上皇依旧保持着微笑。
“回禀陛下,微臣首告,内阁大学士周达,伪造圣旨,意图谋反。”柳承范朗声说道。
群臣大哗。
“安静。”太上皇笑道:“这么严重啊,今日大朝会,倒也可以当廷御审。”
“太上皇,臣冤枉。”周达踉跄出列,跪地磕头,哭喊道。
太上皇眼中满是仇恨,脸上居然仍然带着微笑,道:“周爱卿不要吵闹,且听柳大人怎么说。”
“是。”柳承范道:“太上皇,近日微臣偶感微恙,到京师就医,不想在街上看到此人鬼鬼祟祟,远远偷窥太和殿动静,臣便率儿子女婿拿住此人,不想从他身上,搜得这条布带。
上面有毁谤皇帝太上皇大逆不道之语,臣等诘问之下,他便招出自己乃是周达家人,朝廷辩论之时,周达派他回府,取来此布条,要在金殿发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