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看,这条恶狼的狼尾向右,所以这个纹身者应该是属于北胡右翼八部落中的某一个部落。”那官员侃侃而谈,想来不仅仅是多次出使阅历丰富,自身的知识也是博学强记了。
即便这些高级官员不知道北胡多少深层次的风俗,但脱脱部落属于北胡右翼这是人所共知的,而恶狼图案只属于部落高层,现在也已经确定无疑。
徐谦道:“那依你的所学所见,你能不能试着推断一下,这条腿的具体主人,或者,他的具体身份吗?”
“这个并不难。”那官员一出口,众人都已大吃一惊,仅凭一条腿,就能推断出主人的具体身份吗?
这岂不赶上狄仁杰断案了?
徐谦脸上却没有半分吃惊的神色,只因为他和往常一样,稳操胜券。
那官员继续说道:“众位请看,这纹身上的恶狼,他嘴中的牙齿都已经染成了红色,稍微熟悉一点纹身的人都知道,这颜色是后加上去的,用的是大漠胭脂山的特殊颜料。”
“一辈子也洗不掉的。而据下官所知,在北胡部落当中,能够将这牙齿加上这种红色的便只有一种人,就是他们部落的首领。”
“在继位的第一天,当众正式上色。关于这个,他们有说道,叫做苍狼饮血,百兽震恐。”
“很好,你可以用棉花把耳朵堵上了。”徐谦笑道:“下一个。”
三个官员的说法大同小异,只有一个官员说,拿不定这条腿到底是部落首领还是部落王子,另外两个,都认为这条腿一定是某个部落首领的。
三人说完,便出去了,他们的级别太低,没资格参加这样高级会议。
徐谦忽然笑道:“大家都看到了,现在已经基本能确定了,要么这条腿是脱脱本人的,要么这条腿,是别的北胡部落首领砍下来冒充脱脱的。”
众人哄堂大笑,周达的脸却红得如猴屁股。
皇帝点头,道:“脱脱被斩下一条腿,自然是确定无疑的事实,监军御史奏报的战果,也是准确无误。”
“姜彪斩首一百七十多级,那么杀敌估计在五六百人,击伤敌人也不会少于千人,这是当年京师保卫战以来,朝廷所取得的最大胜利,朕心甚慰!”
“着由内阁,拟旨从优奖赏,朝廷地方有功部门官员,也一并奖赏。”
“皇上圣明。”文武官员齐声呼喊,奖赏即将到手,加官进爵就在眼前,哪里会不激动。
皇帝退到后宫,陈立波跪在他面前,皇帝微笑着放下一封书信,笑道:“好,李保这奴才办事还不错,只是没想到一山阁这帮狗贼竟会如此胆大”
“看来,剿灭他们之时,是一个活口都不能留的。”
他这一句话,就注定了将来数万一山阁部下的命运,见王之心,有时候何其狠毒。
只因他们不在乎,凡人的性命,在他们眼中贱过蝼蚁,甚至,只是一个数字。
“官家圣明。”陈立波笑道,紧跟着从袖中取出了一份书信,亲自递到皇帝手中:“官家,这是大同监军御史连夜秘密送来的书信。”
“他公开上的奏折,只是为了迷惑姜彪。臣和周达大人,斗胆拆开观看了书信,请陛下恕罪。”
“何罪之有?他这封书信,本来就是写给周达的嘛。”皇帝笑道,然后展开了书信,细细阅读起来。
“恩师在上,弟子周伟同拜上!事情紧急,请恕弟子语句缭乱之罪!腊月初十,姜总兵与敌战于关外破虏堡附近草地,弟子于次日依律前往勘验,颇有疑点。
现报告于左:“我军阵亡一百二十三人,俱为姜总兵亲兵,以及破虏堡守御官兵,我军后续援兵五千,竟无阵亡一人,偏偏破虏堡戍守官兵五十,全部阵亡。”
颇为可疑。弟子暗中查看阵亡破虏堡官兵尸体,发现创口俱为朝廷制式兵器所致,中箭死者,亦多死于近距射击,偏偏所有死者所中箭头俱已拔取;”
“弟子反复查找,终于找到一死者体内残留箭头,竟是朝廷官军所用!另,弟子内线,多次报告,大同镇四座军械库,一年之间,不断秘密运进运出大批军械,火药。”
“且多使用牢城营犯人,不知运往何地。另,据弟子所知,关外北胡两大势力,帖木儿与脱脱本年内多次接战,双方使用火器,互有杀伤,火器爆炸之声,大同关上,亦能耳闻……”
“混账,混账。”皇帝脸色铁青,跳起来拍着桌子:“这姜彪吃了狗胆,敢欺骗朕。杀害同袍,伪造战功,私卖军火,勾结胡虏,你这意欲谋反的狗贼。”
“抓,你带人去大同,把他给朕抓回来,千刀万剐。”
陈立波跪倒在地,膝行几步,抓住了皇帝的龙袍:“官家息怒。息怒。”
磕头不止,皇帝喘息,慢慢坐下,他需要冷静。
“官家,这周御史是自己人,绝不会凭空捏造,陷害姜彪,皇上说的几条罪状,他一条也不冤枉。”陈立波道:“但在这节骨眼上,他却万万是动不得的。”
“为何动不得?什么节骨眼上?”皇帝明知故问,冷笑道:“你有话直说。”
“是。”陈立波道:“皇上,李总管亲自去办的那件大事已经初现端倪,三大帮会调兵遣将,围攻一山阁的事态也已经慢慢成形,胡彪将军,也在不断争取京营将领的支持。”
“等到那件大事办了,一山阁也被夷为平地,南边那位,失了依仗,您再调动三大帮会人马,和胡彪人马一道,两厢震慑,无论京营和大同,哪个敢动?”
“收拾姜氏叔侄,不过一道圣旨的事!可如果此时您抓姜彪,他岂是束手就擒之人,他叔叔姜青阳,才是他这些坏事的幕后主谋,又岂能坐以待毙?”
“万一和那老的(徐谦)一道作乱,把南边的抢出来……”
皇帝的脸立刻冒出了冷汗,陈立波分析的很有道理,形势对自己有利,自己确实急不得,暂且忍耐数月,坐看世事变迁再动手不迟。
皇帝看着陈立波,笑道:“看不出来,你小子果然有些长进。”
陈立波大他二十余岁,却被他称为小子,也真颇为有趣。
但陈立波却颇为感动,十几年前,当时还是皇子的皇帝,第一次见到锦衣卫千户陈立波,便称他为“小子”,后来他成了这位总是闹病的皇子的亲信。
那时候,仅有他和太监李保,相信这个体弱的皇子,有一天会成为皇帝。
所以皇帝对他和李保两人的感情,是与任何人都不同的。
皇帝喝了一口桌上的酒,笑道:“这样办,你让周达写一封密信给他,说朕颇为赞赏他的忠心,让他继续秘密调查姜氏叔侄的罪行,拿到足够证据,及时密报。”
“还有,你派人,给他家送去三千两银子,算是奖赏。”
“是,官家。”陈立波接了命令,然后便笑道:“官家,臣昨日给你送来的那三个,你还受用吧?”
皇帝笑了:“不错,朕今晚还要找她们三个侍寝的,你小子用心了!这个,赏给你。”
他随手把一块玉佩赏给了陈立波:“你儿子女儿快回来了吧,他们和朕算是布衣之交,回来之后,让他们进宫来玩。”
“谢陛下天恩。”陈立波磕头谢恩。
大同总兵府,密室。
姜彪面前坐着两个人,一个是孔苏,一个是老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