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徐谓熊眼睛是满是心疼，有心想要上前搀扶徐风年，可一想到这是自家弟弟必须要迈过去的坎，便强行顿住了步子。
最后还是老黄看不下去了，少爷哪吃过这个苦啊，就算是两人这趟外出游历，至多也就是被人追赶、饿饿肚子，可不曾像现在这般，连站立都无法做到。
老黄叹息一声，走上前朝孔苏拱手，“孔先生，我家少爷已经站不起来了，便由我背回去吧，不知……”
孔苏闻言一愣，随后笑道：“当然得背回去，我都是按照他的身体极限安排训练强度的，爬回去又没多大作用，说不好还会伤及自身根本。”
一旁会错意的徐谓熊赶紧上前，帮忙搀扶起徐风年，再伸手为其掸了掸儒衫上的尘土污垢。
老黄将木匣子倒挂于身前，曲腿弯腰将徐风年给背上，临行前，老黄回身对着孔苏点头，眼神之中满是感激。
“孔先生，我早就规劝过少爷习武，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一直未能下定决心，我知道他是极想习武的，可一直未遇明师，如今机缘巧合之下，他拜您为师，而你又愿意倾囊相授、尽心尽力教导少爷。”
老黄顿了顿，粗着嗓子躬身道：“老黄在此谢过孔先生！”
孔苏忙上前将其扶起，“黄老莫要如此，徐风年既然拜我为师，我自当用心教导，不辜负了这段师徒情分。”
表面上如是说，可孔苏心里想的却是不尽心竭力如何捞得着气运好处？
想到好处，孔苏忍不住多看了老黄两眼，若是这位昔年与邓太阿齐名的剑道高手能在自己手下开悟，那岂不是会有不菲的奖励？
清了清嗓子，孔苏语重心长道：“我观黄老心中似有遗憾，为何不跟随我学习两天，解解心中迷惑？”
老黄闻言一愣，孔先生连这都能看出来？
他确实有遗憾，昔年他年轻气盛，剑道略有所成，不知天高地厚的于武帝城挑战王先之，最后弃剑而逃，自身六把名剑之一也就留在了武帝城，此事成了他心中的痛，祈望有生之年能再登武帝城，再战王仙芝，取回那把剑。
回神的老黄先是笑着摇了摇头，他下意识的认为孔苏并不能帮到他什么，要知道他的对手不是什么市井流氓，而是那自称第二，天下便没人敢称第一的王仙之。
可转念一想，这位孔先生身上发生的事情又有哪一件是原本就可能的？
凭一己之力使得上阴学宫这读书人的圣地大兴横练之法、对于儒家经典全然不同的解读、那神乎其神的儒家横练术……
或许在孔先生这里真能找到击败王仙之，解开他心结之法。
念及此处，老黄收敛笑意，点头诚恳道：“那之后就拜托先生了。”
遂背着徐风年与徐谓熊一同回了住处。
……
次日，徐风年一瘸一拐的与老黄一同来到紫竹园。
随之一同前来的还有徐谓熊。
本来徐风年撒泼打滚说什么今日也不愿再来受这罪的，可徐谓熊主动上门，仅一个眼神便叫徐风年连忙动身。
为了监督徐风年，徐谓熊一路跟随着前来，当然，其中也不乏她借着监督徐风年炼体的由头来见心心念念的孔苏。
一到紫竹园，孔苏与几人打过招呼后，便让徐风年开始训练，昨日孔苏已将所有的动作纲领传授并示范于徐风年，今日徐风年便可自行训练。
在孔苏眼神凝视以及二姐徐谓熊的注目之下，徐风年闷着脑袋，咬牙开始训练起来。
途中一有松懈，孔苏的呵斥之声便传来，由不得徐风年有半点懈怠。
如此接连不断训练了半日，徐凤年便如同一条死狗一般，瘫倒在地，连动一下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孔苏让两人不必去管地上的徐风年，让他自我恢复即可。
徐风年的训练告一段落，接下来便是老黄了。
今日的老黄收拾得干干净净，像是个上阴学宫学子一般站在孔苏身前，谈不上恭敬，但还算端正，毕竟双方妙龄差距较大，老黄又成名多年。
老黄微躬身躯，拱手道。
“孔先生，有劳了。”
孔苏摆手，示意老黄不必如此。
心中暗道：大家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黄老，我能感知到你绝非凡夫俗子，不知你心中迷茫所谓何事？”
虽说孔苏知道是因为什么，可还是得由老黄自行说出口，如若不然，他一个年仅二十的上阴学宫讲师要是知道老黄的那些老黄历事情岂不是过于蹊跷？
老黄略微低垂眼帘，思绪飘荡，荡回了那些悠悠岁月。
孔苏也不催促，静作等待。
良久，老黄忽的自嘲一笑。
“孔先生，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曾经有个打铁匠，因缘际会之下在一位剑道高手手中学了三剑，打铁匠还算是有些天赋，以那三剑为底子又自行悟出五剑，当时那打铁匠年少轻狂，自以为剑道有成，便不知天高地厚的去往武帝城挑战王仙之。”
老黄顿了顿，嘴角再次闪过自嘲，只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白痴，自以为学会几招半式便不知天高地厚的去挑战王仙之，最后却……
“结果打铁匠却是连王仙之的衣角都未曾碰到，便弃剑而逃。至此，打铁匠曾搜罗的六柄绝世名剑之一的黄庐便留在了武帝城。”
“更是将自己的一颗剑心也给丢了！”
话及此处，老黄眼神晦暗，长吸一气。
“孔先生，你觉得此事应当何解？”
孔苏闻言，不答反问：“黄老，你可知凡事豫则立，不豫则废？”
老黄不知其意，迷茫摇头，他以前只是个打铁匠，大字都不识几个，又怎能明白这些道理？
孔苏一挥儒衫，单手负于身手，抬头挺胸，气势如虹道。
“与人为战，需一鼓作气，一旦有乘胜之机，便不能心有杂念，犹犹豫豫，畏畏缩缩；只要你能做到置之死地而后生，有着那只身可挡百万师的气魄……”
沉重有力的声音轰击着老黄的脑海。
他大字不识多少，听不进去多少道理，可偏偏这……有些与众不同的道理，他却能够听得进去。
例如那句置之死地而后生。
他似乎……明悟了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