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阴学宫,大殿。
“岂有此理!学宫怎会有如此道德败坏之人!”
“此人竟自称为大祭酒的师兄?”
“大祭酒的师父早在三十年前便仙逝,此人不过二十岁的年纪,难不成还能是先师魂游故土所收的徒弟?!”
大殿内响起怒喝之声,出言呵斥之人身着灰色儒衫,身材矮小,须发皆白,面色刻薄。
若是脱了这身儒衫,俨然一副市井气颇重的泼皮老头。
可这人言语之时周身却是文气缭绕,乃是一位儒道大家。
这人言语时,布满皱纹的面颊微微颤动,可想而知,已是愤怒到了极点。
呵斥之声落下,大殿内一阵沉默。
片刻后,有人眼神扫过主位之上的大祭酒齐阳龙,略微措辞之后朝着说话之人开口解释道:
“王祭酒,此前从未听闻上阴学宫内有这等人,就好似凭空出现的一般。”
“我等并不知其身份。”
而那此前出言怒喝之人,赫然正是王祭酒。
王祭酒学识渊博,著书良多,其中不乏传世经典,其膝下更是桃李满天下。
乃是上阴学宫之中名气及地位皆属上层之人。
不怪他如此气愤。
能做到祭酒这一步的,不说完全将儒家经典融会贯通,五六分也是有的。
这类人对儒道先贤所流传下来的经典自然是奉若明珠,没想到在这信奉先先贤的上阴学宫内,竟然有如此悖论之人。
这是在亵渎、侮辱他的信仰,他怎能不恼?
另一位祭酒见回话之人小心翼翼的模样,冷哼一声,沉下声音道:“依我看,这人分明就是被人刻意安排进学宫来侮辱我儒家学问、亵渎儒道先贤的。”
“索性将他给擒拿了来,问个清楚明白,看看到底是何人授意!”
王祭酒宽大衣袍挥动,冷声道。
“正合我意!”
最早回应王祭酒那人见状,忙看向一旁一直不曾言语的齐阳龙。
“大祭酒,孔苏此人乃是代您授课,想必您应该知晓此人身份,何不为我等解惑?”
闻言,王祭酒等人将目光聚集至齐阳龙。
齐阳龙乃是上阴学宫大祭酒,位列诸多祭酒之首。
学宫内一直流传着一句话:‘大祭酒一堂课,胜过读圣人书十句!’
可想而知其儒道学识是何等渊博。
而此时的齐阳龙低却低垂着眼帘,面色阴沉。
面对此情此景,其心中也大为无奈。
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代他授课的师兄孔苏竟会在课堂之上说出此等谬论,此举不是把儒道当做儿戏了么?
若不是知晓孔苏的身份,身为上阴学宫大祭酒的他恐怕第一时间就前去将孔苏给擒获了。
可偏偏他无比明了孔苏身份。
孔苏乃是学宫圣人张扶摇的弟子。
圣人弟子……
就是他此刻说出实情,王祭酒等人恐怕也不会相信的。
在他们看来,圣人张扶摇早就已经散道了。
整个上阴学宫如今知晓张扶摇在世之人仅有齐阳龙、孔苏二人而已。
况且张扶摇仍然在世的消息是万万不能透露出去的,此事一旦传至外界,只怕是会引起王朝震动。
就连死去的圣人都能影响一个王朝千百年,更遑论一尊在世的圣人了。
思来想去,齐阳龙仍旧没能想到一个恰当的说辞,索性就不再苦恼。
这是孔苏师兄自己惹出的事端,没道理让自己替他清扫障碍。
衣袍一挥,齐阳龙抬起眸子,缓缓道:“我也不知情,你们若是真觉得此人可疑,大可前去紫竹院将其擒了来,问个水落石出。”
几位祭酒闻言相视一眼,齐阳龙这番说辞分明有所隐瞒。
代你授课,你却不知是何人?
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他们亲自去弄个明白了。
几人当即朝着孔苏所在小院走去。
齐阳龙看着气势汹汹的几人,就在几人即将离开大殿之时,想了想,忽然出声。
“盘问一番即可,切莫伤了那人性命。”
齐阳龙担心几位祭酒恼上心头,伤了孔苏。
可他却不知谁伤了谁的性命还犹未可知。
横练读书人仅孔苏一人罢了……
几位祭酒联袂走出大殿,没有刻意隐匿行踪,气势如虹出现在上阴学宫内。
他们要让学宫内所有士子都看个清楚明了,那孔苏是如何在其手下伏诛的。
几位祭酒如此大张旗鼓现身,当即引起学宫诸多士子注意,整个学宫沸腾了,议论纷纷。
学堂内的徐渭熊听到外界的喧闹,挪步走出学堂,凝眸看向几位祭酒。
“几位祭酒去的方向好像是……紫竹园!”
“这是准备去寻那孔苏的麻烦了!”
“哈哈,终于出手了,我就说这等人早晚会受到惩戒的。”
“几位祭酒一同前往,那庸师只怕是今日就要滚出上阴学宫!”
“……”
诸多士子都等着孔苏颜面扫地,看他的笑话。
那些被孔苏所折服的士子则面露忧色,几位祭酒齐上阵,这位孔先生今日怕是难了。
徐渭熊也是被孔苏所折服的那拨人之一,可她却与众人不同。
此刻的她一脸期待,心中升起个异样的想法。
她竟然希望那位大个子讲师能够运用自己独到的儒家学识击溃几位祭酒大人。
……
以王祭酒为首的一行人来到紫竹院,幽幽紫竹间,还未曾踏入院门,便听见院子中传出‘吭哧吭哧’的声音。
等几人跨进院门,只见一个身高九尺,赤着上身的汉子正举着一块巨石,一上一做着蹲起。
那汉子周身肌肉紧绷,一块块凝实的肌肉间沟壑纵横,如寻常人大腿般粗壮的双臂高举,死死扣住其头顶那块巨石,汉子臂膀之上的肌肉更加膨胀,一条条手指般粗壮的青色筋鼓起,像是要冲破皮肉。
如此汉子竟然有着一张与其身材极度不符的英俊脸庞,看上去极度违和,甚至是怪异。
看着院子里的汉子,几位气势汹汹的祭酒瞳孔猛缩,面面相觑,还未曾开口,火气就已经消散了一半。
这他娘的真是读书人?没开玩笑吧!
若是说此人是边廷身经百战、杀人如麻的无畏战将还更加贴切。
这怎么同他讲道理?
可王祭酒却不管那么多,双手负于身后,上前一步,笑意盈盈开口。
“你就是那孔苏吧?我说究竟是何人竟然能够说出那般大逆不道的言语,原来是个粗莽的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