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傻子的话怎能作数呢

第三章他就是个傻子,哪里会将我的话作数呢

放眼望去,屋宇鳞鸡栉比,有茶坊、酒肆、脚店、肉铺、庙宇等,商铺中有绫罗绸缎、珠宝香料、香火纸马等的专门经营,各行各业,应有尽有,小摊贩悬挂市招旗帜,招揽生意,往来行人,形形色色,摩肩接踵,川流不息。

“喂!”卿凤舞牵着马穿过如梭的人海,逆着风雪走到他面前,微微地仰起面孔:“你叫什么名?”

“……………”那人望着卿凤舞,咂咂地撮了撮手中的小糖人,忽而,眼睛里放出明亮的光彩:“好吃好吃!”

卿凤舞探下身,凑近去仔细地瞧他,面容胜雪,瞳孔漆黑,菱唇似血,一缕青丝未束,直直披散下来,竟有几分魅惑的俊美。

只可惜,他是个傻子,白瞎了生得这样好看的脸。

“你喜欢吃糖人,姐姐给你买一个。”卿凤舞脱口而出,不经意暴露了…但这又如何呢?也许只消一颗糖的功夫,他就把一切都抛诸脑后了。

“……………”他摇了摇头,双鬓边的发丝随之轻荡着,颇为洒脱——若不是脑子有问题,这张脸可谓是美妙绝伦,卿凤舞再度感慨。

“那就买两个、三个……”卿凤舞抬起手从架子取了好些个形态各异的小糖人,有麋鹿、有金鱼、有金丝猴等等:“我给你买许多,但你要帮我一个忙可好?”

“………………”他又摇了摇头,幽远而静谧的眼睛像一片深海。

“小姐,他真的是个傻子。”绿芜赶过来,好奇地打量着,拉了拉卿凤舞的手:“算了,咱们快走罢。”

“那你可有其他想要的?”卿凤舞却不理会绿芜,索性蹲着与他说话:“来,告诉我。”

“你——”他指着卿凤舞。

“我??”这令卿凤舞有些惊诧。

“我要你嫁给我,陪我吃饭,给我暖床,替我生小孩……”他终于点了头,然后认真地掰拉着手指头,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末了,他抬起眼冲着卿凤舞傻笑。

“噗哧——”“哈哈哈——”绿芜和景迟乐不可支,捧腹大笑。

所以说,堂堂相府千金这是被一个傻子调戏了吗?!

“好笑吗?”卿凤舞用无情的目光扼住他们:“景迟,你说。”

“一点也不好笑。”景迟闭了嘴,倔强地摇了摇头。

“绿芜,你呢?”卿凤舞扭过头。

“小姐,我错了——”

“错在哪儿?”

“我不该说瞎子都知道小姐是女儿家,你看,分明连傻子也看得出来的嘛。”

“噗哧——”景迟又笑了,绿芜也活活地憋着一脸笑。

“待我回去再收拾你俩!”卿凤舞将小糖人塞将到这二人的嘴里:“吃的还堵不住你们的嘴。”

“姐姐,好吗?”他把小糖人递到卿凤舞嘴边,霎时,香甜迷人。

卿凤舞抬起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站起来理了理衣襟:“没问题!”

“……………”

这会儿,景迟和绿芜像是惊掉了下巴似的,他俩大眼瞪小眼,半天说不出话来。

“那好!”他孩子气地伸出无名指,嘴角分明挂着得逞的笑:“拉勾勾,不许变!”

啊,真幼稚。

卿凤舞这般想着,还是伸手勾住他的手。

“小姐,这…这不好吧?”景迟惊恐地看着他们交织的尾指:“要是老爷知道了,那不得剁了绿芜和我。”

“没事,别怕。”卿凤舞摆了摆手,别过头轻轻地说:“他就是个傻子,哪里会将我的话作数呢!”

“但愿如此…”绿芜忡忡地说。

卿凤舞转过头,与他带笑的眼睛撞了个正着,那双眼里似是有无边的星河。

“齐长风。”他一脸乐不可支地望着卿凤舞,说:“我叫齐长风。”

“哦。”卿凤舞定了定心神,故作轻松地对他说:“说好了,你要帮我一个忙——齐城,认识吧?”

“…………”齐长风傻笑着点了点头。

“待我走到他身边时,齐长风便骑着马冲过来明白吗?”卿凤舞将马绳交至他手里,又笑着捏了捏他的脸。

那时,卿凤舞将于漫天雪花中倒在齐城的怀里,在一秒内使之爱上她,三秒后失去她,然后,这个渣男将活在对她终其一生的求而不得之中。

卿凤舞匆匆地穿过人群,将方才从景迟那里顺来的钱袋掂了掂,抬起手轻轻拍了拍齐城的肩:“公子留步,请问这可是你掉的钱袋?”

“嗯?”齐城闻声回头。

“……”卿凤舞嫣然的笑容像一阵风,趁机钻进他的眼睛里,惊起波澜。

他必定是为我的美貌所倾倒了,卿凤舞暗想。

“吁————”

说时迟,那时快,齐长风纵着马横冲直撞而来,将前蹄抬得跟人的个头一般高,久久地仰天嘶鸣。

于千钧一发之际,卿凤舞借势后退二三步,抬起手将束发的象牙簪拔掉,闭着眼往齐城的怀里躺下去——此时,雪下得愈发大了,似鹅毛,似柳絮,似芦花,漫天飞舞。

果然,她被他拦腰截住——一双手穿过卿凤舞盈盈可握的水腰,一双眼如火荼般炽热地照映着她瓷壁般绝伦的脸。

雪继续下,卿凤舞的三千青丝上仿佛点缀着朵朵梨花,妩媚而灵动。

“多谢公子……”她面颊含春,缓缓地睁开似水的眼:“……………”

“嘿嘿!”齐长风……的面容……赫然映入她眼帘!

什么?!怎么?!……是他?!

“你在作甚?!”卿凤舞低吼。

“我…救了你…”他颇有些得意。

“谁让你救我?!”

“父亲时常说——自己闯的祸,自己负责,我既骑马撞到你……”

“算了!”卿凤舞一把挣开他,站起来拍净了衣裳上的落雪:“我同个傻子计较作甚?!”

“姑娘无事吧?”齐城走上前,目光如蛹般笼罩着卿凤舞:“舍弟愚钝,多有冒犯,还请见谅。”

呵,鱼儿还是上钩了。

“…………”卿凤舞微微地低下头,做出含羞的模样,半晌,缓缓地抬起眼睑望着他:“多谢公子关心,小女子并无大碍。”

“长风!”齐城大手一挥,对着齐长风训道:“你哪儿弄的马!”

“呃……”齐长风狭长的眉眼,像会说话似地看了看卿凤舞,又转向齐城,摇了摇头。

“虚惊一场,公子不必在意。”

卿凤舞莞尔地笑了笑,勾着手指细细地梳理着及腰的长发,任由它们尽情地散发着淡淡的茉莉发油香。

“不不不,这个礼一定要赔——不如,就请姑娘移步醉翁楼,让齐某以茶代酒,替舍弟赔不是。”

他的眼中充斥着翻涌的欲壑,仿佛下一秒就能溢出来似的。

“这………”卿凤舞望了望鱼肚白般的天边,故作沉吟,欲擒故纵:“天色已晚,不如就算了。”

“欸——姑娘留步。”

果不其然,他叫住了她。

“公子可还有何事?”

卿凤舞款款地看着他,目光里流转着绵远的情愫。

“还未请教姑娘的芳名。”

他微笑着看她。

“呵,若有缘再见面,你自然会知道的——而且,我的名字,也许让你永生难忘。”

卿凤舞呵气如兰,似吐芬芳。

“姑娘不便告知也无妨,在京城,只要是我齐某想结识的人,我的人都能在一炷香的功夫内查探得一清二楚。”他自信地笑了笑,问道:“只是…不知我们何时能再见到?”

“这个好说,”卿凤舞留给他一个袅袅的背影,消失在如川的人流中:“明日此时,醉翁楼下,不见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