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在最后十几天的大决战中几乎没有按时吃过东西。
他还是主帅,肩上担着几万兵将的性命,要顾及朝中的态度,要思考河东一地的安抚和治理问题,还要时刻冲锋在前不露疲态,每一次都是身先士卒,第一个闯进敌人的队伍冲杀。
他再厉害那也是肉体凡胎,之前是一直绷着精神,回长安后骤然放松下来,再加上气候变化,一下子就病了。
虽然从系统那里知道李世民病得不重,但李盛还是很担心,急得在马厩里转圈圈,最后心一横,嚎了两嗓子把主管喊过来了。
那边李世民吐过一回又吃了药,已经好些了,听到有人说飒露紫在嚎,他立刻就猜到了是怎么回事,医师不让他挪动,以免又头晕起来,于是李世民让人把飒露紫牵过来,让人把他抬到小花厅去。
李盛站在花厅门口看到了里面病歪歪躺在塌上的二凤,脸色有些暗,但精神还好,看见他还笑了一下。
亲自看了一回,李盛放心了,他也不敢在这儿久待,肠胃感冒就是病毒性的,还是让二凤的生活环境尽量干净一些比较好。
于是,李世民就看到飒露紫往这边望了一眼后好像是松了一口气一样,感觉连头都没刚才挺得那么直了,而是微微塌下去一点。
然后就转过身用头推着马子往外走,主管看着秦王向他摆手,牵着马回去了。
得知秦王病了,李建成来看了一回,李元吉没来,但也派人来问候过;李渊还亲自来到秦王府看望这个儿子。
是,没错,他防备过秦王,但是那也是为了江山社稷,为了太子地位稳固,是为了大局着想,但是,秦王也是他的亲儿子啊!
看着他从牙牙学语的小团子到如今文韬武略的俊逸青年,他不骄傲吗?四方军阀,哪家的后辈像秦王这么争气?
但是他也害怕啊,秦王的势力越来越大,他不能不为太子打算。
看着他身边的谋士将领越来越多,一个比一个出众,仗打得一场比一场漂亮,将来他百年之后,建成的性子温良友善,他怎么压得住这个为李唐立下不世之功,又性格强势的弟弟?!
这会儿看到次子脸色蜡黄精神萎靡地倚在塌上,还竭力抬起上身给他行礼,听到旁边的长孙氏说是因为秦王要带大军追击,好几日未进食才伤了脾胃,纵然是李渊,也禁不住落了两滴泪,这个儿子从小就身强体壮精力充沛,若不是为了家国天下,秦王何至于此!
父子二人握着手很是说了一会儿知心话,看起来父慈子孝,仿佛几个月前,李渊对秦王的防备从来没有过。
李渊留下一堆药材回宫了,李世民望着老父亲的背影,神情有些怔怔的。
他带大军回来那天,去拜见陛下,当时长兄建成也在旁边,恭谨安分的站着随侍,那时候陛下当着太子的面,虽然一直在笑着夸他表彰他,但他总觉得话里话外的震慑;
这会儿看着他病倒在床上,陛下倒是满脸慈爱地亲自来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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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他出神的时候,长孙无忌从后面的大屏风里面走出来,能进入内室毫不顾忌的,也就只有他这个大舅兄了。
“无忌,你说,待天下平定后,陛下会如何处置我呢?”
长孙无忌默然不语。
“我精神焕发地去见他,他防备我;我如今病容枯槁,他却比那日更安心了。”
说到这,李世民只觉胸腔里都在痛,他们是一起上过战场,一起举事,在危难中交托性命的亲父子啊!
他少时,是父亲教他学书带他练武,后来李渊去驻兵晋阳,他也时时相随相助。
旧隋无道,群雄并起,他们父子多方筹谋,耗尽心血,一路拼杀才入主关中,在长安扎下脚根,从陛下称帝到如今,才不过两三年光景,他们父子,怎么就到了这个地步!
他一时间头疼欲裂,趴在床边“哇——”地一声,把刚才喝进去的药又都吐出来了。
“殿下!”长孙氏心疼不已,赶紧过来扶住秦王,拿过巾帕给他擦拭嘴角,又递过来一杯茶给丈夫漱口。
“跟医士说,再去熬一副药,让他仔细些。”
小丫鬟听命去了,自有侍女过来收拾脏污。
“殿下这一病,无论是陛下,还是太子,都能稍稍安心些,于我们,也是一桩好事。”长孙无忌站在窗前说到。
长孙氏有些生气,皱着眉头轻轻拍了哥哥一下:“什么好事?生病难道是好事?殿下都病成这样了,哥哥快别说了。”
李世民漱过口,接过一杯养脾胃的药茶慢慢吹着热气,听着长孙无忌这样说,只是抿了抿嘴唇,最后也没说话。
“若能保全秦王府,那自然最好,若事有万一,殿下,我们要早日图谋后路啊!”
李世民倚在床上,长孙氏手上搓热了药油,站在后面给他按着头上的穴位。
他很不喜欢这样的话题,李唐王朝还面对着东面的王世充、窦建德两大军阀,南方也有萧铣割据一方,现在的主要问题还是要一致对外。
陛下,是他的亲生父亲,他就算猜忌,也不会对自己怎么样,但是,秦王府中一路追随他的属下们呢?来日太子登基,难道会毫无芥蒂地重用这些人吗?他无法保证太子有这样的心胸。
追随他半辈子,然后因为朝堂之战,不能得到应有的尊荣,只能被边缘化,被冷待?那就是他李世民辜负了这些人!
越想越难受,他的脸色又难看起来。
长孙氏顾不得了,她半推半拽地把哥哥长孙无忌推出了屋子:“又不是火烧眉毛的急事,先让殿下把病养好,病中不宜多费心神,哥哥先回去吧。”
说完就把自己亲哥一推,让侍女带着哥哥出去。
回到屋子里,长孙氏让医士来给李世民扎了几针,让他睡着了。
李世民的病慢慢好起来,但终究伤了脾胃,还是在喝药,飒露紫这些日子在家里闷得不高兴,他暂时又不能出去跑马
,于是就把马儿托付给了自己的部将们,谁要出去跑马就带着飒露紫也去跑一跑散一散。
这天,是程知节带着他去打猎,李盛跟着一起跑,还是外面跑起来痛快,李盛总是跟着出去,觉得家里那个小演武场根本跑不开。
到了中午,几个人坐下来烤兔子,李盛在旁边优哉游哉地吃草,现在秦王府众人都知道飒露紫很灵,无论是在府里,还是在外面,一般都不怎么给他系缰绳了。
李盛虽然不喜欢吃军中那种草料,但是刚冒出来的嫩芽口感还是很不错的,有些草细嫩清甜,吃吃也不错,就当小零食换换口味。
旁边的裴行俨好像是饿了,看着兔子还没好,自己从马具上挂着的袋子里掏出一个老大的油纸包来,打开,是栗子糕和绿豆糕,他让了一圈,然后自己掏出一块来递到嘴边,刚尝到甜味儿,就感觉旁边不大对劲。
他歪头一看,肩膀边上露出一个硕大的马头,紫色的额头上还缀着一块圆形的白玉,鼻子耸动着闻味道,两只大眼睛正盯着他手里的点心看——飒露紫不知道什么时候溜过来了!
李盛撇着眼睛看他:小秦,你很没有眼力见啊!让了一圈儿点心,我这么大一匹马你看不见哦?我不也是团队的一员嘛!你这么做,还想不想进步了!
秦叔宝抬头一看,大家都在看着这边笑,还有人托着点心招呼飒露紫:“飒露紫来,他不给你,我这一块给你吃!”
李盛看了一眼,有点嫌弃地喷了个响鼻,没动弹——你那块是吃剩的!
秦叔宝在军营里也见过秦王喂飒露紫吃点心,于是这会儿就把手里这一块递到飒露紫嘴边。
李盛撇过头不肯要——他不要吃别人咬过的!
秦叔宝摸不着头脑,只能试探性地又拿出一块来递给它,这回,飒露紫低下头叼住点心,用舌头卷进嘴里吃了。
秦叔宝简直没脾气,这马都让秦王殿下惯得娇贵了。
李盛连续吃了两块栗子糕,秦叔宝再喂,就看到飒露紫不吃了,还抬起一只前蹄虚虚地指了一下另一包绿豆糕。
李盛:这个也要尝一尝!
于是他就尝到了。
旁边的将领们看得哈哈笑,都知道飒露紫聪明,没想到聪明到这个份儿上,真是连听说都没听说过。
玩了一天,李盛被好好地送回了秦王府,附带的,还有秦叔宝同学友情赞助的刚出炉的一大包栗子糕,嗯,李盛要求尝试的那块绿豆糕,他觉得不够甜,压不住豆子味儿,不好吃。
其实,这就属于李盛无理取闹了,唐代的工业水平就这程度,又是街上的点心,虽说是正店老字号,但人家也不可能放太多糖啊,那价格就窜上去了,哪里还好卖。
倒是栗子糕,他觉得粉粉糯糯的又有栗子香气,味道正好,后面又找秦叔宝要,但是秦叔宝有所顾忌,不肯再给他吃了。
但是,为了避免飒露紫对他有情绪,秦叔宝还是自费给飒露紫买了一大包栗子糕,在进门的时候还特意强调了是给马吃的。
李世民听他说今天的事儿,笑眯眯地摸摸爱马的头,吩咐人把栗子糕放在马厩旁边的粮草库里,明天再给马吃,反正这些都是又有油又有糖,这会儿天气也不热,放在窗户边,轻易坏不了。
李盛不太开心,还要等明天啊。
第二天天刚亮,李世民就听到主管来报,说飒露紫昨天晚上自己跑到放粮食的库里,从开了一条缝的窗户边把那包点心掏出来吃了好多块,现在马肚子有点胀气。
二凤:我万万没想到,点心坏不了,马肚子是会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