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镶虽是嫉恨惠帝太过绝情,可也没想过事情会演变到如今这地步。
他没想到儿子会引外族入侵,弄得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缓缓跪下身来,他毅然决然道:“恳请王爷和世子容在下前往军前。”
陆琛思忖片刻,只得颔首道:“为宋伯爷备车驾。”
将人送走后,想着儿媳,想着傅氏全族,他心中仍是十分忐忑。
儿媳为陆家矜矜业业,他不想因为一块石头放弃整个傅家。
唤来陆柄,陆琛沉声吩咐道:“傅侍郎在云都城不畏强权,痛斥宋唯昭和纳兰妖妇,实为天下士人之楷模,本王决不能眼睁睁看着傅氏全族被屠,陆柄,你即刻携玉玺过江,换下傅氏族人。”
陆临初哪肯将自己拼死夺回的玉玺送到北边去,立即驳斥道:“父王,若是将玉玺拱手相让,没了传国玉玺,不等同于向宋唯昭俯首称臣了?”
“世子,傅家毕竟是世子妃母族。”
陆柄劝道:“世子妃为我陆家,为漓阳城殚精竭力,鞠躬尽瘁,咱们如何能为一块石头舍弃整个傅氏全族,叫世子妃寒心啊。”
想了想,他又道:“有道是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宋家小儿和那纳兰公主背离人心,便是得了这玉玺同样不得人心。”
“叔父说得轻巧。”
陆临初不悦道:“眼下陈霖携二十五万大军投归北边,宋唯昭如虎添翼,若叫他再得了这块玉玺,咱们陆家还有何底气与他对抗。”
“世子妃既嫁入我陆家,就该以陆家为重,我陆家屈居人下数百年,好不容易迎来问鼎中原的机遇,岂能因区区一个傅家错此良机,世子妃向来识得大体,我想她必定能够理解父王的苦衷。”
听到这话,陆琛也陷入了犹疑。
他虽无帝王之志,可也知道这块玉玺的重要性,若落入宋唯昭之手,的确是个大麻烦。
见此,陆锦连忙跪下身来,苦口相劝:“王爷,自古为君者以孝悌仁义为重,以天下苍生为重,别说是傅家族人,便是寻常百姓,我陆家也绝不会眼看着他们受人屠戮。”
“此次漓阳城被围,王妃和世子妃并未舍弃全城百姓,世子妃更是不惧生死,亲自登上城楼守卫王都,赢得了人心,也替陆家守住了基业,若无世子妃坚守漓阳,如何有南境的大捷,我等又如何能够安心在前线抗敌。”
听此,陆柄也随即跪下身来:“还请王爷三思,若是用世子妃母族换取未来的天下,将来青史悠悠,大宁的天下只会得到后世的口诛笔伐。”
陆琛听得后脊一阵发凉,不等陆临初再开口,他当即抬手,果决道:“送玉玺过江。”
陆临初愤懑不已,率先出了议事堂。
回到寝居之处,楚怀夕见他闷闷不乐的回来,大抵猜到了缘由,笑着道:“世子可是因为傅家之事烦心?”
陆临初闭眼叹气:“归云为我陆家的确是付出不少,并非我狠心,若只是寻常小事我自会处处依着她,护着她,可这次的事情事关陆家兴亡,父王本就不是个有野心的,若是叫宋唯昭得了玉玺,恐怕陆家又要屈居人下了。”
“这事倒也怪不得王爷。”
楚怀夕为他倒了杯茶,漫不经心的说道:“毕竟傅家是世子妃母族,宋唯昭又与世子妃有旧情,世子妃嫁入王府本就是被逼迫的,见不得对陆家有多忠心,如今世子妃那嫡妹就在大燕宫中,世子妃若能助宋唯昭名正言顺夺得天下,宋唯昭难道不会顾念旧情将她迎回宫去?”
陆临初一听,当即盛怒。
自己和世子妃成亲快两年了,她始终不肯和自己圆房,怕是就苦等着这一日吧。
“依奴婢看,此次用傅家全族换玉玺,说不定是宋唯昭和世子妃、傅二小姐姐妹联手唱的一出苦肉计,即便是不将玉玺送往大燕,宋唯昭也未必会杀傅氏族人。”
楚怀夕替他分析道:“世子这些年生性淡薄,从不过问府上之事,可世子妃不然,她这年余看似隐忍,实则一直在韬光养晦,收揽人心,不仅是王爷王妃,如今就连诸位公子都对她言听计从,她若想要倾覆陆家怕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陆临初越听越可怕,没想到那女人心机如此叵测。
楚怀夕又道:“王爷尚未开国,世子妃就急着为诸位公子讨封,现在就连陆柄、陆锦都向着世子妃说话,这用心再清楚不过了,世子妃是想陆家上下都感激着她的恩情,彻底孤立世子啊。”
她说得言之凿凿,叫陆临初紧紧捏住了拳头。
陆柄、陆锦本就是老四的人,他们向着世子妃定是得了老四的命令。
正如楚怀夕所言,他这几年过得实在散漫了些,才叫陆临风、陆临之这两人有机可趁,如今也是时候排除这些不听话的人了。
好在,大澧、陀越驻守将领都是他自己的心腹,老四就算提领南境也不敢肆意妄为,反倒是陆临风和父王身边那些向着两位公子的异己,要早些铲除。
将楚怀夕轻搂入怀,他满眼欣慰道:“怀夕,没想到你如此有见地,以前倒是没看出来。”
楚怀夕语气淡淡道:“奴婢只是担心世子被人蒙蔽,斗胆胡乱猜测,世子不怪罪,奴婢已是感恩涕零。”
“你对我的情意我心中有数。”
陆临初抚着她那白皙的脸颊,再想到故去的九娘,心中好一阵心伤:“怀夕,你放心,我必不会让你一直屈居人下。”
“奴婢不求这些。”
楚怀夕声音软软道:“奴婢自己铸下的错,惹怒了王爷王妃,奴婢自当受领,世子万不可为了奴婢与王爷王妃生了嫌隙,只要能常伴世子左右,奴婢已经心满意足。”
“你切莫说这样的话。”
陆临初心疼道:“父王母妃的心思,我自是明白,他们不过是担心我对你宠爱有加,影响了我与归云的夫妻感情,可我并非那等薄情寡义之人,更何况归云的确值得托付中馈,我也知道,即便是你过了门,并不会同她争抢什么。”
“多谢世子能明白奴婢。”,楚怀夕不卑不亢的答道。
陆临初并未在屋中多做停留,方才楚怀夕那些话如醍醐灌顶,让他心里的危机感重了许多。
他既不能叫玉玺落入宋唯昭之手,更不能让傅家族人来到江左。
他要让世子妃深深嫉恨上宋唯昭。
唤来一众心腹,他秘密吩咐道:“夺回玉玺,傅氏全族格杀勿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