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何苦呢。”
宋唯昭半点不理解傅二小姐的心思。
如果说自己深爱着她长姐,全因二人有一段儿时情谊给他留下了难以忘却的回忆,可对这位傅家二小姐,他之前甚至仅是知道有这么一号人物的存在,而且印象并不算好。
从她莫名说出与自己私定终生再到为自己守节一生,宋唯昭直至此刻脑子里始终都是懵的。
“傅二小姐,我如今一无所有,甚至不知道往后还能不能活下去,你跟着我朝不保夕的,还能图个什么。”
他一脸苦意的笑了笑,想到顷刻间全族上下数百口人皆丢了性命,从此彻底没了依托,心里再度痛到了极点。
“妾身早已立下誓言,此生不论生死都是宋家人。”
傅沅淑泪眼迷离的倾诉道:“公爹婆母待妾身不薄,自打入府就将妾身当作自己的骨肉一样看待,妾身也早已将他们当作自己的亲生父母,即便是夫君不回来,妾身也已决意替夫君奉养二老,为他们养老送终,可谁知府上竟遭此横祸。”
话到此处,傅沅淑哭得已是痛不欲生:“公爹婆母何等宽厚仁慈,宋家满门又是何等的忠勇,就连夫君也同样是忠君体国,一心只想着为君分忧,可却受那滕国公所累,落此不公结局,陛下不加安抚,反而是拿宋家族人泄愤,岂是明君所为。”
她字字句句说到了宋唯昭心坎里去,让人听着很是动容。
是啊,若不是滕国公胡崇易误国误君,屡屡不听自己劝告,北境将士何至于全军覆没。
陛下口口声声说着信他器重他,却叫滕国公监军,令他这个主帅处处受到节制。
傅沅淑一边抹着泪一边暗暗的打量他,见他似乎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不少,又趁热打铁的将话题引向自己所期望的事情上。
“妾身虽只是一介弱女子,今日却要对天立誓,只要妾身还有一息尚存,此生定要为公爹婆母和宋氏满门讨还公道,为那枉死的数百冤魂报得大仇。”
她字字铿锵,叫宋唯昭很受感染。
再回想着方才在刑场上看到的那张旖旎面容,两人对视时,她对自己似乎早已没有半点期待与热情,那冷冰冰的眸子俨然将他当做了陌生人一般。
看来,她果真很满意王府这门亲事。
再则,陆临初此次替昌平伯爵府求情被惠帝刁难得不轻,这份恩情他是要记下的。
“罢了,罢了,归云终究已是别人妻。”
在心中默默感慨了番,瞧着眼前早已哭成泪人的傅二小姐,宋唯昭再铁石心肠也没法弃她不顾。
尝试着将她搂入怀中,宋唯昭心酸的闭上了眼,喃喃念道:“父亲母亲,害你们蒙冤,孩儿定会照顾好夫人,替你们早日报得大仇。”
蒲宴舒在一旁看得很是欣慰,感动得抹了抹两行热泪:“好啦,好啦,唯昭兄,你能这样想就对了,此地不宜久留,我们暂时在此歇上一夜,明日便设法离开云都。”
宋唯昭一路上早已察觉到纳兰公主派了人暗中跟随,便道:“白日里赶路容易引人察觉,只能劳烦各位随我昼伏夜出,到了桐城自会有人接应我们回烈融城。”
“烈融城?”
傅沅淑知道那是纳兰公主的地界,顿时有了警觉。
“我已同纳兰公主解除了婚约。”
宋唯昭扶着她胳膊,柔声解释道:“沅淑,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等到了烈融城我会向公主解释清楚,不过想要为族人报得大仇怕是还得与北国各部落合作,所以我们暂时不得不倚仗公主。”
这点傅沅淑自然明白,她倒不信纳兰公主会厚颜无耻到明着抢她夫君,放心的颔首道:“一切都听夫君的。”
于是匆匆忙忙的收拾好行礼后,几人一路向着桐城方向赶去。
而漓阳王府南归的车队在路上连着行了七八日的路程,眼看着进入东邑城的地界,王府的内臣们突然起了争执。
究其缘由,则是世子妃突然提了叫南归队伍弃水路而改道禹城。
这夜,傅归云陪着婆母和世子爷下榻东邑边城驿馆,与众人讨论起了接下来的行程问题。
“王爷已起陆家各地兵马正在全力攻打南岭八部,漓阳城守卫薄弱,大荣降兵似有异动,我等应尽快护世子赶回漓阳坐镇才是。”
“若是沿漓江而下,顶多三日就能到达王都,可若是改道禹城沿官道继续前行,怕是还得近十日才能进入漓阳城啊。”
王府典仪黄盛对于傅归云突然的安排甚为不解:“不知世子妃为何舍近求远,白白耽误行程?”
护卫总兵洪谦也紧紧蹙起了眉头:“眼下王爷正在南边鏖战,王妃和世子若能早些赶回去,也能叫前线将士和漓阳百姓少了后顾之忧。”
“是啊,云儿,好端端的你为何会想着叫大家改道?”
虽然清楚儿媳行事向来有她的道理,可叶知澜还是有些纳闷。
而且,军中之事,连她向来也是不过问的。
“启禀母妃、夫君。”
傅归云目色平静的环视众人:“水路虽近,可咱们这次南归所携带的家资实是不少,怕是早已被人惦记,若因此被困水上只能陷入进退两难境地。”
陆临初觉得她是谨小慎微过了头,忍不住笑了起来:“归云,你是多虑了吧,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动我漓阳王府的东西?”
“许是妾身多虑,可入了邑城就是东邑王的封地,小心驶得万年船啊。”,傅归云提醒道。
东邑王乃幼帝皇叔,对小皇帝崇信陆家多有不满,一直试图挑拨君臣关系。
上一世,他便遣人在漓阳王府南归途中设伏,害得王妃受伤加重了病情,之后却推脱是山贼所为,使得此事成了一笔糊涂账。
可陆临初却是不屑的冷哼了声:“东邑王胆小如鼠,莫非他还敢对我漓阳王府不利?”
“有的时候胆小如鼠之人做出来的事情往往一鸣惊人。”,傅归云似笑非笑的说道。
在世人看来,漓江两岸的东邑王和九荣王皆是庸碌之辈,可正是这等叫人看不上眼的鼠辈最后却要了公爹的性命。
上辈子宋唯昭攻打云都城时,惠帝下旨命三位藩王入京勤王,却趁着公爹北上途中,命东邑、九荣二王在途中设伏夹击陆家军,公爹便是死于东邑王手中。
本是惠帝的一箭双雕之计,想趁着那次勤王,既除掉陆琛,又能叫两位皇叔及时赶往云都救驾,解宋唯昭之祸。
可终究是人算不如天算,他低估了陆家军的战力,虽是除掉了陆琛,却也叫二王损失惨重,压根没法重振军力入京勤王,这才使得宋唯昭顺利杀入云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