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的圣旨第二天抵达,安公公宣完旨意,目光试探的看着章九临:“不知督领大人何时送二皇子和小皇孙回京呢?”
章九临双手恭敬接过旨意后拿給不为,负手对安公公笑道:“这得看岳将军几时抵达换防,他到了我才能动身。”
京都的旨意果然如孙太傅所说,先嘉奖他镇守边境有功,又以二皇子的案情疑有冤情为由让他护送皇子皇孙回京都。
对于这个国通候的庶子安公公在他很小的时候是见过的,一眨眼这个九公子已成人,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刚刚一晃眼总觉得这个章督领的样子很像他认识的一个人。
可是他又想不起来了。
世事难料,没想到现在的国通候是这个庶子撑着。
想当年,国修候府是何等的风光,战光赫赫,也……功高盖主!
安公公的思绪收回,脸上的笑意不变:“章督领说得是,岳将军应该早已动身了,相信很快就到。只是老奴还有皇后交待的旨意,命老奴要先看望一下二皇子和小皇孙才能回去复命。”
章九临看着安公公,狭长的凤眸的笑意有些冷,似凛冽的寒冬,“皇后和二皇子,舐犊情深,这也是情理之中。可惜本督领有军务在身不能与安公公同往,安公公可以先去流犯村走一趟交差,只不过……”
安公公笑意僵滞:“只不过什么?”
章九临却故意卖了个关子,“安公公到了就知道了。”
安公公看着他,隐隐不满,脸上的笑意未减,到底没说什么:“旨意已宣,那老奴就先行退下了。”
“不为,送安公公到营房歇息,吩咐下去,万万不可怠慢宫中的官使。”章九临一身铠甲,浑身肃杀,笑起来并未冲淡身上的戾气,反正更让人捉摸不透。
安公公阅人无数,在宫里从小宦官到内侍官使,再到陛下近身伺候,自认很懂察言观色,却看不懂眼前的男子,好看的皮囊里那笑里似藏着许多阴谋诡计。
“多谢督领厚待,老奴今天稍作歇息,明日一早就能动身。”安公公表明自己明天必须走的想法,比起这里,他宁愿住在驿站的雅间,至少也自在些。
章九临点点头,“公公自便就行!”说完,自顾自的继续处理军务。
不为对安公公伸手一扬,示意人家可以离开了。
安公公神色有些难堪,扬起下巴走出议事堂。
不为与候在外头的飞影微微颔首,示意他可以进去了。
飞影会意,垂眸躬身上前。
看到飞影进来,章九临抬眸。
……
“安公公,您这段时间舟车劳顿本就劳累,那章督领怎么如此没有眼力劲,应该亲自护送你到流犯村才是,再忙也该派人护送啊,您可是陛下身边的官使,又领着皇后娘娘的差事,他如此怠慢简直不把陛下和皇后放在眼里,岳将军尚且还会让你三分薄面呢。”随从小喜子边揉按着安公公的肩膀,边一脸义愤填膺的打抱不平。
谁都喜欢被捧着,安公公听着欢喜,却冷哼道:“人家是四品督领,咱家不过是个阉人,不把咱家放在眼里有何稀奇?果然是两父子,作派都一样,唉哟……”
安公公吃痛一声,抬脚就狠踹小喜子,目赤欲裂,捏嗓子的声音盈满盛怒:“上回害我从马车摔下来,这回又故意按在我痛处,我看你是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面。”
小喜子跪地求饶:“安公公,不是我害的你啊,是那个送军需的贱民。”说起那个女子就来气,他恨恨提醒:“安公公,那个女子还在这里,我刚刚看到她的随从了。”总算让他逮到她了。
当时那一摔差点把马车摔翻,马车只是侧翻,两人却摔得不轻,安公公一把老骨头差点散架,连着几天都酸疼难耐,这几天全迁怒在他身上,每次迁怒他都恨不得把那女子碎尸万断。
安公公却听得更来气,又給他一脚:“亏你还跟着我那么长时间,蠢物,连个贱民都对付不了我还能指望你做什么?”
每每想起,安公公觉得自己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不过是在马车睡着,梦里一阵颠簸,没曾想他真的在猛烈颠簸中撞醒。
幸好雪厚不好走,马儿被什么拌着就连着车厢侧翻,两人费了老大的劲才把马车扶正,找到驿站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小喜子说的那个女子他压根没见着,第一天痛得差点起不来想不起这事,第二天要发作的时候人家早走了,每到一个驿站人家都是刚走,因此这气他就撒在小喜子身上。
小喜子心有不甘:“公公,她可是差点害死你啊,您就这么放过她?”
安公公冷哼:“我都没见过她,你让我怎么不放过?在这里你給我安份点,这里可不是皇宫。”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又不傻,小喜子明明是想借他的势报复,在宫里倒也罢了,在人家的地盘算计别人很容偷鸡不成蚀把米。
小喜子只有恨恨应下。
朝廷又来了宣旨的官使,马副将等人都以为是攻打蛮猽的旨意,却没想到会是章督领回京复命的旨意,据说等岳羲将军一回来换防,章督领就会马上离开。
蛮猽的拓胡头领诱杀大未将领近五千名,最后被章九临不费一兵一卒诱杀,对于这个章督领,大家伙从不服气到心服口服。
有俘虏的蛮猽兵企图逃走,章九临下令不用追,生死由命。
一开始每天都有人逃,到了第十天,蛮猽兵在清雪障伐木过程发现了冻死的逃兵尸体后,才没有继续发生俘虏逃走事件,每天多少人出行,都不多不少的正常回城楼。
被俘虏的蛮猽兵以为自己被大未俘虏后每天都有挨不完的鞭子和辱骂,然而做梦都没有想到,并没有。
比鞭子和辱骂更可怕的是每天必须扛着风雪不停清雪障和上山伐木,才能换来每天的温饱。
这种活每年都是大未兵干的,如今全被蛮猽兵干完,简直大呼痛快。
章九临懂军治摄人心,不受制于人,好像对什么都一副胸有成足,这种气势和能力太适合留在边境对付虎视耽耽的蛮猽。
没想到陛下却在这关口喊人家走?
徐副将咬牙切齿的对马副将道:“说句不恭敬的,陛下是不是有大病,这种时候怎么能让章督领中途走呢?岳将军也没有他了解蛮猽。”
马副将斥道:“敢背后編排陛下,你是嫌命太长了?”
徐副将后知后觉,在这里呆久了,随时随地吐槽几句几乎是下意识反应了,被马副将一提醒,即刻闭嘴。
马副将想想还是觉得不妥,起身道:“走,我们去见见章督领。”
徐副将神色有些为难:“不为说他现在在小阁楼待客,军务明天再议。”
马副将傻眼:“宣旨的官使而已,有必要这么招待吗?”
徐副将张了张嘴,犹豫三思后还是好心提醒:“不是官使,是送军需过来的东家小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