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厅简素，色调統一，烛火点燃一室通明。
四周架着大火炉，炭火烧得很旺，案上的熏香炉有淡淡的苍术香。
王书颜解下狐裘，扫了一圈。
“給我！”章九临朝她伸手。
王书颜将手上的狐裘递給他。
手上的狐裘被章九临拿走轻柔的放在一张座位上，与他的狐裘叠放在一起。
他又将窗棂开一个缝子散散屋内的炭气，做完这些再回到座位上給她倒杯热茶。
王书颜没有半点客人的拘谨，自顾自的在屋子里巡视。
没啥特别的，也不知道这阁楼平常干什么用的。
章九临走到茶炉倒一杯茶在茶盏，唤她过来：“桂圆茶，先暖暖身子。”
王书颜上前坐下，端起喝了一口皱眉嫌弃的搁下：“不好喝。”不是刁难，是真的不好喝。
章九临狐惑看她一眼，倒出一杯喝了一口，俊眉蹙紧的点头：“还真是，甘草放少桂圆放多了，确实不好喝，别喝这个了，我給你煮梅花茶吧。”
王书颜莞尔一笑：“你就給我倒杯水吧，我又不挑剔。”
你还不挑剔？章九临觉得有人对自己的认知不够清晰，认真保证：“你试试，我保证一定好喝。”
食厅只有两人，他亲力亲为将原来的茶料倒出来，用净水冲一遍后，抽出一个小瓷瓶，里面放着他收集的梅花芯，是一整朵未开时收集的，倒出十朵花芯在宽厚的掌心，再掷到壶中，热水一倒，花芯慢慢展开，冷冽的花香袭入鼻间。
章九临身上还有净身后的干净气息，穿着素色锦服，他本就容色出众，能将素色穿得仙姿脱尘，许是从小都要学习礼仪的关系，举手投足间都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他将重新冲彻的梅花茶放到她面前，信心满满：“再尝尝，这是我最拿手的茶。”
王书颜接过，闻嗅后眉宇舒展，喝了一口再喝一口，最后喝完，夸道：“好喝。”
没有敷衍没有奉诚，连多余的好话都没有，却从她的直接中听出满意。
章九临又給她倒下一杯，笑道：“那就再喝一杯。”
门被轻叩。
“进来。”
两个伙头小兵将吃食送进来，然后恭敬退下。
晚食早就备好，炖着驱寒滋补的药膳，还有一道野菜炖豆腐，以及一锅白米饭。
在边境有这样的条件，王书颜能看出来，他是花了心思的。
章九临亲自給她盛汤，“里面没有你讨厌的荤腥，这里野生的山药不错，你多吃点。”
两人一起吃过几次，他发现王书颜饮食的口味偏清淡，不喜欢腥臊。
王书颜也不扭捏，直接敞开了吃，主要是她也是真的饿了。
章九临知道她饭量大，没想到她的肚子这么能装，居然吃了整整三碗米饭。
他被她影响得胃口大开，也多吃了不少，两人都默契的没有说话。
章九临看她只想用食，便没有开口。
王书颜确实有事问他，但太饿了她不想动脑子。
一时之间，静谧的食厅只有两人的咀嚼声和夹菜时接触到食器的声音。
章九临看着她，莫名的就想起自己在府里与亲人用膳的画面。
好像有什么不同。
在府里，与亲人用膳是一件很沉重吵杂的事务，总有父亲的疯言疯语和他莫名暴戾的骂声，最后，除了重要的节日，都各自用膳。
从吵杂的声音变成安静。
那种只有一个人的沉默安静和两人的安静不一样。
到底多了几分烟火气。
想起赵谦送过来的公文，章九临抬头，神色郑重：“荣王兵攻进来的时候我当时分身乏术，多谢你帮我守住通州县。”
其实当时他也测算不出来荣王兵攻进来的时间，拖到最后，还是在他不在的时候出现。
好在，一切有惊无险！
王书颜倒是没料到他会如此郑重其事，想了想还是解释道：“你错了，我身边的人和你的玉佩都是你的，没有你的部署，那天也是祸福难料。”
虽然那天章九临不在，但是每一个环节都和他脱不了干系。
她知道，他为了护住通州县做了许多努力。
章九临給她夹了一块豆腐，弯唇道：“赵谦说，你是首功，我会帮你上奏朝廷封赏的。”
提到赵谦，王书颜想起他近一个月没有給段离回信，忍不住讥讽：“段离说你一直没有消息，我还以为你战死沙场了呢？”
这是实话，她确实怀疑过章九临是不是死了，后来下雪也就全当是下雪的原因了。
没想到，赵谦的公文人家早就收到了，却迟迟没有給段离回信。
一想到这个，她就莫名火大。
章九临凤眸含笑，听出另一层意思：“如果我真死了呢？”
王书颜看着他莞尔一笑，回答得特别认真：“那就把元正培养成我的得力助手，給我挣钱还养育之恩。”
她脸上的红斑似描绘在脸上的花钿，笑起来妖治蛊惑。
章九临没有听到自己想听的，有些不满的泼冷水道：“你死心吧，人家是皇孙，时候一到会接他回去的。”
王书颜见他不似开玩笑，问道：“多久？”
章九临眉宇凝重：“旨意明天就会到。”
“你不是已经让元正假死了吗？为什么旨意一到元正就必须回京都？”王书颜不解。
章九临：“我当时这么做是为了保护元正的安全，假死是做給刺杀元正的人看的，我并未上奏朝廷。”
王书颜：“那元正的父亲呢？元正不是说已经死了吗？”
章九临看着她没有说话，迟疑后才道：“他还不能死。”
王书颜没明白，那到底元正的父亲是活着还是已经死了？
章九临从段离的信中知道她对元正的关心是真的，他心里宽慰，对她再三保证：“你放心，元正不会有危险的，我会尽全力保护他。”
王书颜没再说什么，想起一事，抽出一沓银票推到他面前，“这是用你娘的嫁妆铺子挣的银子，到了京都要花的开销很大，你自己拿捏着花吧，我会定期給你送，不用在意钱的事，该花就花。”
章九临错愕的看着银票，这里面少说都有一千两。
虽然之前她就说过钱由她挣，他只需负责杀荣王和未帝就行，但这钱真由她送上门的时候又有点别扭。
这种感觉不好形容，有点像被她搧了一耳光，又有一种被她娇养的感觉，总之就是挺矛盾的。
王书颜好笑问：“怎么？当初谈好的，转头要花我挣的钱又觉得烫手了”
章九临点头：“有一点。”
王书颜被他的实诚逗乐，解释道：“你不用想太多，成药的订单这么稳定有你出的力，雪灾也是你提醒我的，荣王听说也死了，我现在挣到的钱都和你多少有关，你就当这是我们买卖合作的第一笔分成就行。”
真成钱银买卖了？
章九临脸上并没有难堪的神色，看着桌上的银两若有所思：“要不这样，你在京都也开一家？”
王书颜神色一亮：“好啊！”
章九临：“……我給你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