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各怀鬼胎

周颂卿只是笑笑,让老雷公回去歇息。

义绝是别人的家务事,他不是妇人,自然不会对老雷公解释王家为什么会突然来那么多亲戚。

周颂卿走着走着,脚一拐便朝王家的方向走去,走着走着他又停下来。

调头转,最后在李大夫医馆的门口候着,神色凝重的看着远处。

里头的老妇见里正又来了,忙问道:“里正,你……你不是才来过吗?李老还没到呢。”

周颂卿刚刚其实才从这里离开,他身为村里的里正自然是要问李大夫流犯村流疫的情况,知道李大夫还没回来便走了,眼下又绕回来,老妇才觉得奇怪。

周颂卿淡道:“我在这等着吧,反正没啥事。”

老妇自然不会让他在外面等,给他开门让人进正屋等。

周颂卿却摇头:“不用,我在这候着就行。”

老妇一脸疑惑,只得作罢。

……

张家长媳洛氏略带斥责的话令张氏一怔,她愣愣看着洛氏,见她眉眼隐有烦躁,心蓦一冷,垂着眉眼抿紧嘴唇,委屈的泪水在眸底打转,却撑着不落下。

其它人一听洛氏这么说,才纷纷想起自己此行来的目的是来劝和的,不是来听张氏诉苦的。

都说劝和不劝离,徐氏和关氏对张氏虽有同情,但和洛氏一样并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在眼前婚嫁的当口惹人非议,便也一同劝道:“是啊,这义绝的名声也是不好的,你也要为孩子考虑才是。”

虽然知道她们肯定会劝和,张氏也早做准备,仍然会因为这声劝泛起酸楚。

张氏想起女儿和王负的脸,抬起头问她们:“那……你们教教我应该怎么办?分家后我嫁妆都帮他抵债了还不够吗?你们都不知道这些日子他都干了什么缺德事,

打我就算了,还打孩子,颜儿三天两头的变成他的出气筒,他跟个大爷似的不下地不谋生,还想把我和孩子们全卖了换钱赌,如果不是颜儿想着法的给人治伤换些银钱,我们娘几个都要吃西北风。”

空气凝滞,似落针的声音都能听见。

张家长媳洛氏的脸上微变,微瞟了一眼刘嫲嫲,刘嫲嫲瞟了一眼后垂下,眸底已有了盘算。

王家大房徐氏瞠目:“他现在竟变得这般不像话?”

王家二房关氏拧眉:“你怎么都不跟我们说啊?”

张家长媳洛氏附和的叹口气:“是啊,小姑子应该早说才是。”

张氏愣愣看向洛氏和徐氏、关氏,怔道:“我有呀,王负开始打孩子,我实在没法子,颜儿让我给你们书信,我都给你们三书信了呀,你们没收到吗?”

张氏的话令徐氏和关氏面上一热,眸底迅速闪过不自然的情绪。

刚刚嘴太快,都忘了书信一事,其实大房和二房都收到了张氏的书信。

两人商量后,都选择了昧下没有告诉自家男人,领教过王负的不省事,次数多了也有嫌恶埋怨的时候,夫妻多少会因为帮王负还赌债一事生了嫌隙。

而且都分家了,很多丑话也在分家的时候说清楚了,所以,当徐氏和关氏收到书信时,便是不予理会。

洛氏脸上也闪过一抹心虚,讪笑道:“这不,正商量着怎么解决就收到了族老说你闹着要‘义绝’嘛!”

或者是此时没有可依傍的人,张氏从未如此冷静过,将她们的表情的变化看得明明白白。

书信送去张家和王氏已经两个多月,真商量出怎么解决回复的书信也早就到了,怎么会拖到她决定义绝才亲自过来?

张氏心里的酸被浇了一瓢凉水,把那酸意散开,全身只剩下冷,倒是忘了炎夏的闷热。

她当时书信给他们也不是借钱,就是告诉大房二房王负打孩子一事,希望有人过来劝诫王负。

她等了许久,最后等到了把王负绑到她面前要她还赌债的一伙人,她的嫁妆也就抵出去了。

一直不说话的张云梅看向洛氏口气不善道:“什么叫闹?我妹子都快被那挨千杀的窝囊废逼死了,在你眼里这么不痛不痒?”

洛氏蹙眉头疼,看向大姑子张云梅:“大姑,夫君是让你过来帮忙劝和的,你怎么反倒来添乱啊?而且我也没觉得不痛不痒啊,我做为她嫂嫂也替她生气啊。”

张云梅冷嘁:“我弟糊涂,我又不糊涂。”

然后走到张氏身边,在她错愕的目光中,按住胞妹的瘦弱的肩膀道:“一个只会窝里横的窝囊废,不要也罢。”

张氏一脸错愕的看着她,以为长姊张云梅也是来劝和的,伸手握住她的手,呜咽一声不争气的哭出来,总算也有亲人也是想护着她的。

张云梅听到她的哭声眼眶微红,知道她这个性子软的妹妹肯定藏着许多委屈要诉说。

这时,洛氏身旁的刘嬷嬷这时开口,她急道:“大小姐,四小姐糊涂,你怎么也糊涂啊?不能义绝啊。”

徐氏和关氏相视一眼,暂时按兵不动。

王家大房的徐氏朝福嬷嬷也使了个眼色,让她打配合。

福嬷嬷站出来对张氏道:“三夫人,大夫人和二夫人都知道你有难处,但是,你不能光想解决自己的难处,留个麻烦给家族啊,虽然王家目前不比从前,但好歹也是混出了脸面的,你让哥儿姐儿怎么娶妻嫁夫?谁还敢来攀亲?”

刘嬷嬷见状,又接着道:“大小姐,你现在对四小姐来说就是远表,拐了个弯怎么议论都不会落在你们家,可是咱张家还有个准备科考的哥儿和议嫁的姐儿呢,不能受影响啊。”

又道:“四小姐,你是老夫人掉下来的肉,她怎么会不心疼你?但是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若这真是你的命,你也要认啊。”

张氏心蓦一沉,浑身如坠冰窖,看着刘嬷嬷的神色问:“这是我母亲的原话?”

张云梅对刘嬷嬷喝道:“嬷嬷是吃酒了吧,我娘缠绵病塌多时每天神智不清,哪来的精神跟你说这些话。”

刘嬷嬷被堵得一滞,和洛氏看了一眼,不敢再说什么。

张氏:“母亲病了?”

张云梅:“唉,年头摔了一跤,现在,谁都认不清,知道你才刚分家,便没有告诉你。”

张氏叫张云兰,从小到大,强势的张云梅一直对这个软糯好欺的妹子颇有照拂,两人嫁人后离得不远,也来往甚密。

王家三兄弟分家后,妹妹一迁百里远,姐妹二人才暂时断了联络,没想到收到书信的时候,竟是得知妹妹要义绝一事。

洛氏苦口婆心道:“大姑,婆婆又不是一天到晚的糊涂,偶尔清醒的时候你又不在,当时我就在场,确实说了那话。”

张云梅冷哼:“你在不在都会说自己在。”

洛氏气结:“你……我不与你说。”转看向张氏,“小姑,你说他打你和孩子,那现在还有证据吗?你和孩子身上还有伤吗?”

张氏被她问得一滞,不知如何回答,想了想道:“里正和村民可以为我作证。”

洛氏却摇头:“没有用的,你现在身上没有伤,这种程度官府不会判王负,更不会批允你义绝。”

徐氏和关氏相视一眼,心头顿松。

张氏怔怔看着洛氏,顿时心神焕散,面如死灰。

张云梅眉宇皱紧,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王家大房的徐氏这时开口,对张氏道:“不如这样,把义绝改和离可好?”

洛氏冷言:“不行。”

王家三房的关氏插言:“为何不行?”

洛氏沉着脸,却一言不发。

张云梅冷笑:“怎么?小妹如果和离回娘家你还不乐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