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的房子一天一个样,人多的好处就是快,人多的坏处就是吃得多,张氏和老雷公都知道王书颜去镇上买粮,却没有料到粮是买到要用马车送到家的地步,也更没想到,随着粮车一到,与她一起下马车的还有个外男沈秀才。
夏天的雨就是矫情,一点都不痛快,下一阵又停了,似在酝酿一场风雨,令人捉如摸不定。
张氏一看到沈秀才就眉眼直跳,脸上的神色复杂到眉毛打结:这沈秀才怎么老喜欢贴着女儿啊,真是愁人!
沈确先是落落大方的朝张氏打了声招呼:“张婶。”
本就眉目如画又端方有礼,更惹长辈稀罕,至少张氏被他一叫,已经忘了之前对他的嫌弃,朝他回以一笑:“沈秀才也在呢。”
老雷公在沈秀才礼貌的朝自己落落大方的称一声‘雷叔’时,也跟着张氏讪笑回一句:“呃……沈秀才也在呢?”不然也不知道说啥。
其他人各自对视了一眼,一边干活一边八卦看戏。
王书颜指挥着伙计把粮食扛到竹屋的一小角,沈确也主动帮忙,二郞三郞想帮忙被王书颜拒绝了,塌上的元正觉得自己的脚已经好了也想帮忙,被王书颜说了声‘躺回去’后又秒缩回去。
粮车一走,沈确扛起被粮铺提前分好的二十五斤黄米准备离开,对王书颜道:“颜姐儿,山药我明天再来拿。”
王书颜点头:“行,你明天这个时间来吧。”
沈确点头,走前又回头问:“对了,上次帮你买的笔墨纸砚如何?书写过了吗?”
自从上次立契,他就知道颜姐儿是个识字的,也是,到底也曾是富家千金。
王书颜一怔,未料到他突然问,眸子滴溜一转:“太……硬了,不够软。”
想起那硬如铁皮的宣纸,她就头大,果然便宜没好货,当‘厕纸’都胳菊花。
沈确震惊:“那是桑叶纸,硬实才好呀,要那么软乎作甚?”
而且那个价格还是他磨了好久才压下来的。
王书颜突然不想和他讨论了,人类的需求并不相通,说多无益,纯添堵气。
沈确见她一脸嫌弃,试图挽回:“回头我帮你每种买几纸你自己挑吧,就是买得少了会贵一点。”
王书颜当即眸色铮亮,莞尔一笑:“那就有劳沈秀才了。”
沈确:“……”变脸真快啊。
……
当天,沈确从王家扛着粮往回家的当口,春叔的牛车也到了方子口村,流言蜚语在就像蜜蜂一样网络全村,越传越难听。
街坊邻里最爱说闲话,只有这样每天枯燥的农活才有了生趣,全然不管真相是什么,只愿意听大家琢磨出来的揣测之说。
苏大娘自然也是听到了,虽然不凑热闹,却架不住八卦往她耳朵罐。
“福婶啊,那颜姐儿也太不像话了,怎么能和一外男同乘马车呢?”
“还有啊,我可听说了,是她主动招惹沈秀才的。”
“你跟她们家走得近,还是要劝劝张娘子的女儿,要守规矩。”
“我觉得张娘子被王负打肯定还有其它原因,谁能保证她来到村里就是个老实的?你看她长得那狐媚样……”
“生的女儿丑陋不说性情还特别古怪,而且,里正往王家走得也勤,有几次我都看张氏故意贴里正很近呢,啧啧啧,果然是娘骚女贱。”
“你还不知道吗?老雷公去盖房子都是里正张罗的,大家都不知道吧,前几天我就看到张娘子去里正家后两人也是同乘马车,这两人怕是早就不清不楚了,王负至今还不肯回家,肯定是有原因的……”
苏大娘一开始脸上还挂着笑,听到最后就开骂了:“你们看见了吗就说人家张娘子和她女儿,一个个都是嘴上没把爱嚼舌根的长舌妇,这么会说怎么不上茶楼说书去啊……”
被骂的村妇顿觉没面子,不甘示弱的骂道:“福婶你怎么突然骂人啊?张娘子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一直帮人家说话?福婶长点心眼吧,别被人利用了。”
苏大娘拿起洒扫的扫把在院子卷起滚滚尘土,骂道:“我被人利用?你们就是见不得张娘子现在越过越好,当初不是也骂得王负起劲吗?怎么又掉头骂人家张娘子了?现在居然还帮那赌徒说话了,你们也长点心眼吧,别成了刘家的枪棍子,脑子长草了就请人拿锄头拔一拔……”
村妇们吃了一脸灰尘,吵又吵不过,一个个气哼哼的走了。
……
连续几天,王书颜在五里镇订的粮食都尾随送来,沈秀才也在其间来了两趟,更是被村民传得有鼻子有眼睛。
老雷头带来的汉子自然也听说了,其中就有一、两个是自己的媳妇,生怕被王书颜知道,都一起捂着,就是眼里总带着几分心虚。
王书颜觉得奇怪,却也没放心里去,张氏每次见苏大娘欲言又止虽然奇怪,但见她没有主动说也不好问。
一家四口看着一天一个样越来越有模子的房子,欢喜又期待。
二郞兴奋问:“阿姊,我们的房子还有几天盖好?”
三郞扯着张氏的袖子问:“娘,我们不能先住进去吗?”
惹得张氏无奈失笑:“没盖好的房子怎么可能住人?还要择良辰呢。”
王书颜摸摸二郞的小脑袋:“再耐心等等,一上瓦就快了。”
因为有老雷公全程指辉一切顺利,王书颜就准备进山给李老爹捕蛇去,出发前却发现家门口摆着一双破鞋,还是特别烂的一双草鞋。
啥情况?王书颜茫然挑眉,那尺码也不像每天来干活的汉子的,倒有点像是妇女穿的女草鞋。
她不以为意,把那破烂的草鞋搁到一旁,免得有人来寻找不到,还插上牌子标明‘此处有鞋,丢者自取’八个字,全然不顾村里大多数人都是不识字的。
做完这些,她提起镰刀扔进装蛇的竹篓和捎好的竹箭竹丝就进山林,蛇障之地必有党参,今天她除了要捕蛇,还要挖党参。
心怀期待的去运气却不好,中途遇到下大雨,她后悔没把章九临给的蓑衣带出来了。
最后只得提着五条毒蛇草草收工朝李大夫的医馆去。
雨越下越大,连空气都是燥热的,李大夫一听到王书颜喊人,忙撑着伞迎她进来:“唉呀,你怎么都不带把伞啊。”
王书颜进了屋,抽出灰色的帕子拭去湿漉漉的青丝:“我嫌麻烦。”
李大夫睨她一眼,看了看竹篓里的被串嘴的五条毒蛇,满意的拿一两五给她。
王书颜伸手接过,眼睛瞥到桌子上的银针布囊一闪心虚,揶揄道“才爹,你这布囊怎么老乱放吧,不是才找回来吗?”
李大夫:“习惯了,这不找回来了吗?”说着拿起一卷宗展开端详,然后道:“这是寒症啊,不应该用了药都没用啊。”
王书颜听他嘟囔,看向他手上的卷宗,正是赵谦前几天张贴的悬医榜,昨天都贴到方子口村来了,她倒是没想到,李老爹会去揭医榜,便问道:“老爹是准备去流放村出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