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骂的男子脸色苍白,额鬓生汗,朝王书颜艰难解释:“事出从权实属无奈,还请……王姑娘对我们施以援手……”
男子张嘴还想再说什么,却似已用尽了他全部力气,整个人朝她歪歪倒去。
王书颜瞠目,反手短刀一收,另一只手眼疾手快地猛托住他的脸,不让他往自己身上靠,强压住心头猛窜起来的火气,脸色难看到极点。
这家伙,要不要每次出现都这么血腥啊?就不能换一种斯文点的方式吗?
“临叔叔……”与金主一同躲起来的少年惊呼,脸上骇然。
王书颜仔细观察这少年的岁数,感觉不超过十岁,冷眼问他:“你是不是流犯?”
少年身上的衣服很破,与一身黑衣的‘金主’形成强烈对比。
少年看向她的目光一怔,眼里闪烁惊恐,不敢回答她的问题。
王书颜见他不敢吱声,冷哼,对自己的猜测更是笃定。
再蹙眉看向‘金主’,一脸看脑残的神色,这人,大白天,穿一身黑衣去劫流犯,这到底是不想被发现还是深怕不会被发现啊?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接着便是张氏的惊呼:“啊……鬼……”
“娘……”二郞三郞闻声跑过来,张氏赶紧抱住他们,不让他们看向茅房。
二郞三郞虽然不解,却被娘亲的反应吓得僵住。
听到张氏的惊呼声,王书颜头疼欲裂,只得对她宽慰解释:“娘,你别怕,都是人。”
张氏是听到后院有奇怪的动静便过来一探究竟,茅房多出来的两张脸实属骇人,当场就被吓得惊出声来,一听女儿解释是人的时候,才松了口气,白着脸强迫自己稳住心神问:“颜儿……那现在……我们当如何?要……要不要去找里正?”
既然是人,张氏能想到的解决方法,就是找里正。
王书颜认倒霉的把男子嫌弃的扶出来背在身上,对里头的少年低喝道:“赶紧出来。”
少年被吓得一震,听话的颤抖走出茅房,然而,他没走两步就重重摔在地上,却强咬牙,不敢发出声音。
王书颜脚步一顿,侧首望去,才发现少年的腿脚不便,估计也是有伤。
而那身上的斑驳血渍不知是自己的还是‘金主’的,一时她也分辨不出来,忙对张氏说:“娘,你别怕,万事有我,现在你先扶他进偏屋,不能让他在外面。”
幸好她的竹围墙昨天做得及时,且密又高,里头即便有点动静,外头也不能看到,而且周遭没有邻户,不用担心被村民发现。
张氏颤抖的转过身,在女儿背着人从自己经过时,她看向女儿后背上的男子时瞠目一惊,一眼便认出竟是前段时间救过全家的‘恩公’。
二郞三郞懵懂的眼里闪过恐惧,阿姊经过的时候,二郞也认出了那人是救过全家的阿哥,他心头一震,知道接下来家里又有得忙了。
张氏再看向趴在地上的人,竟只是个孩子,看起来也不过比自己的二郞大两岁,身上的衣衫破烂,还有血渍。
张氏对怀里的二郞三郞温声道:“先进正屋不许出来。”
二郞很听话,应声‘好’,便牵着弟弟跑进正屋。
等二郞三郞离开,张氏才朝身后的少年走去。
“别杀我,求求你们别杀我。”少年见张氏过来,眼中全是恐惧,忍不住倒退。
张氏从没见过这样瘦弱的孩子,全身的肤色乌黄,身上穿着破烂的麻布衣,脸上还有污泥,头发乱糟糟的,像一团稻草,而且身上还有一股恶臭,那不是血腥的味道,是他身上的味道,似被泡在泔水许久才被提溜出来一般。
张氏见他身上有血迹,分辨不出他伤在哪里,一时不敢随便碰他,少年眼中的惊恐扎得她心头一颤,便与他保持不到一米的距离。
张氏耐住性子压低着声音对他解释:“好孩子,你别害怕,婶子是来救你的,你身上有伤,得赶紧包扎一下,而且,你在这里,很容易被发现。”
许是张氏的语气太过轻柔温和,少年眼中的惊恐不由退了几分,朝她微微点头表示自己愿意配合。
张氏见他点头,便忍下恶臭,搀扶他慢慢走进偏屋。
二郞三郞见家里突然多了两个陌生人,眼里顿时紧张起来。
三郞:“兄长,我害怕……”
二郞:“别怕,我们有阿姊在。”不知为何,他就是相信有阿姊在,啥事也不用怕。
三郞一听,这才重重点头,对,他们有阿姊,不用害怕。
王书颜把人扶进正屋后,不一会儿里头传来她的声音,对二郞三郞嘱附道:“二郞赶紧烧一锅热水,三郞把门拴紧守着,不许让外人进来。”
两兄弟一听到阿姊的声音,内心的慌乱顿时散个没影,忙应声好。
二郞三郞朝厨房走去,二郞拿出一个小锅放在水龙头接水,三郞将竹门的插销安上,反复检查确保自己完成任务,做完这些,扭头端着小盆子帮着兄长一起接水。
见三郞守在水旁,二郞把第一锅水倒进灶上的大锅中,蹲下找出火折子动作麻利的生火。
两兄弟全无平时的玩闹,配合起来认真细致,默契十足。
张氏扶着少年过来的时候,看到二郞三郞有条不紊的在厨房忙活着,知道是女儿吩咐的,便没再说什么。
扶着少年进偏屋后,将她安置在二郞三郞的小塌上,做好这些她已全身冒汗。
王书颜将男子安置在自己塌上后,对张氏说道:“娘,你去把茅房那边的血迹冲掉,再撒些草木灰,一定要冲掉。”她的口气很严肃,不容许对方有半分马虎。
张氏闻言一怔,反应过来点点头,起身走出屋的时候腿软得差点摔了,努力强作镇定才不至于失态跌倒。
王书颜把人安置好后,将男子身上的黑衣服脱掉,乌漆麻黑的都看不清他具体伤在哪里,等外衣脱下来,里面仅剩下白色的里衣时,她眸里再次布满震撼。
男子的白色里衣早已被自己的血染红,轻轻挑开,胸前有一道二十公分左右的刀伤从右心房斜向左腰间,血肉模糊,看起来比上一次还要惨烈。
这人有病啊!劫个流犯居然能把自己的命搭上去!
她头疼抚额,真的好想把他扔山里。
救啥救啊,这么喜欢拿自己命去拼杀的人,救他就是浪费她的好医术。
身上一股凉意袭然,王书颜再也忍不了的走出屋直冲茅房,再大的事,在屎尿面前全是屁事,半点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