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太监回禀说林夫人到了，周晏清就对梵音示意：“去吧，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用顾忌我。”
梵音起身往前面去，她也只是奇怪那个是自己母亲的人是什么样子，其他的也没什么好说的。
林夫人站了好一会儿，感觉走了很长时间的腿已经快要失去知觉，要不是还记得这是皇宫不能失仪，她早就坐在地上了。心里不满的很，觉得这个明妃怕是没将自己这个母亲放在心上，要不然让人给她上碗茶很难吗？到了这里连个凳子都不给她。
小小的教训一下林夫人是小德子故意的，他最懂周晏清的脸色。
“奴婢见过明妃娘娘。”林夫人正咬牙切齿的在心里骂明妃不孝，就听见门外有行礼的声音。不管她心里再怎么不乐意，还是站直了身体，低着头，不敢露出分毫不满。
林夫人低着头看到青色的衣摆在自己面前停下，不由的屏住了呼吸，躬身行礼：“臣妇见过明妃娘娘。”
梵音也在打量林夫人，林夫人穿的很是庄重，她保养的好，看上去只有三十来岁的样子，再仔细看看眉眼间与自己有几分相似。
梵音坐回上首，眼睛仍是盯着林夫人看。
林夫人半蹲着，半天没等到人喊自己起来，她走了很长时间，这个时候身形已经有些不稳。
张喜赶紧站出来，可不能让人在自家娘娘面前摔了，那些人还不知道怎么编排明妃娘娘呢。他将人扶起：“林夫人快快起来，这边坐。”扶着人坐到一边的椅子上。
林夫人顺势坐下，不着痕迹的往上看去，一下子就与坐在上首的女子四目相对。她赶紧低下头，只一眼她就能确定那就是她生的大女儿，那颗红痣她不知道见过多少次，不会错了，心里一下子就安定了。
面上也挂上了笑，不再畏畏缩缩，抬头对梵音笑道：“好久不见娘娘了，娘娘现在可好？”好似两人是关系亲近的母女，而不是十几年不见，见面不相识的人。
梵音松了一口气，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失望吗？不，她早就明白能十几年不曾给她半分关怀的母亲，哪里有什么情谊。只是觉得母女之间也不过如此，还好她已经有了很疼爱自己的人。
收回自己打量的目光，不再去看林夫人，转而盯着自己腰上的荷包：“你来做什么？”
林夫人有些尴尬：“娘娘，臣妇就是来看看娘娘。十几年没见娘娘了，我这个做娘的也是十分想念。”说着还一边抹起眼泪来。
“是吗？想念我为什么不来看我？”梵音不想看那人的惺惺作态，她有些烦躁，有什么好说的。
“娘娘，这不是当初太后娘娘不让我们接触你吗我们也都是为了娘娘好，当初把娘娘送到太后娘娘身边，娘娘痴傻的病症可不就是好了为了这个我们也不能不顾及娘娘的身体。”林夫人辩解道，“娘娘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要不是为了娘娘好，我哪里舍得？”
梵音不语，林夫人以为她听进去了，就接着道：“我们哪里是放弃娘娘了？之前我们还曾想要将娘娘接回来，可是太后娘娘说，您早与林家没了关系，不然我们一家人早就该团聚的。”
梵音不说话是因为再次见到林夫人，她恍惚中记起了被送到安太后身边以前的事情。从始至终林家人都不曾对她抱有关爱，她虽然不期待，也不想与这样的人多说什么。
“太后娘娘说的对，我已经不是林家人了。”
“娘娘，你在说什么？”林夫人大惊，“你是我林家人，要是娘娘在这皇宫中没有娘娘庇护，娘娘如何斗的过其他妃嫔？”
“前二十年林家不曾庇护过我，后几十年我也不需要林家庇护。”梵音面上没有一点表情，对眼前哭泣的女人没有一点不忍，心里生不出半分波动。
“娘娘您不能这样说啊，娘娘怎么能这样狠心？”林夫人眼泪流了满脸，她也分不清她现在流的眼泪是真是假，却是清楚的知道这个女儿与自己是真的离心了。
“为什么不能？我是一个傻子，傻子做什么还要有原因吗？”梵音看上去冷静的不得了，一点都不像她口中的傻子。
林夫人也不信，要是傻子能一举封妃？刚才不是嘴皮子很利索？
“你不用哭了，我脑子不好，一会儿你长什么样我都会忘了，哭了也是白哭。”
张喜一直在旁边守着，见梵音似乎不耐烦与林夫人说话了，就走到林夫人面前：“林夫人，请吧？”皇上还在后面等着明妃娘娘呢，可不能一直在这里听林夫人哭。
林夫人不甘心也不敢在皇宫造次，抹抹眼泪：“我还会再来看你的，娘娘保重。”
“你不用再来了，你来了我也不见。”
林夫人一噎，又低头抹眼泪：“我知道娘娘怨我，可是其他人是无辜的，后半年你妹妹就要选秀了，你与她是亲姐妹，以后也要相互扶持。我走了，娘娘保重。”
梵音目送她离开，周晏清从后面转出来，走到她身边：“怎么？心软了？”
梵音摇摇头：“她是不是觉得我傻？她别有用心还以为我看不出来。”
周晏清忍不住笑了一声，可不就是傻吗？在这皇宫中也只有她才会这样毫无顾忌，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脑子里少了一根弦，直的很。
“你知道了就好，别管她们。”转移话题，“我过几天带你出宫，你还没在京城转过吧？”
“没有。”梵音记忆里大都是待在房间的情景，对于出去有些好奇也有些排斥，“外面人是不是很多？”
“还好吧。挺热闹的。”周晏清回想了一下之前见过的情形，“我到时候多带点人。”
周晏清说是出宫也不仅仅是为了带梵音去玩，更多的还是想要去见见他那个六弟。他那个不争气的六弟，从十五岁就跑到人家家里入赘，十年了也没生下一儿半女的，要不是身份曝光，他现在都要被赶出家门了。
回到京城可能是觉得丢脸，死活不出府门。
皇室子嗣向来单薄，先皇爱美色娶的妃子多，这才生了他们兄弟八个，活下来的也只有五个，公主也只有三个还早就嫁出去了。
周晏清出来见老六，现在的康郡王的目的只有一个，让他该生孩子生孩子，不生孩子就滚出来参与朝政，朝中的权臣还是得有皇室成员镇压着。且不说他们兄弟间的龌龊，在整个国家大义上，整个皇室的利益是一体的，谁都不会在这上面犯糊涂。
周晏清的出宫计划暂时被搁置了，皇后病了，病的起不来床。
周晏清听完小德子的禀告叹了一口气，到底是多年的夫妻，心也软了。皇后的病是自己折腾出来的，周晏清清楚孙皇后的性子有多倔，要不是性子倔，也不能撑着多年不让后宫女人生孩子。现在孙皇后病了，哪怕知道孙皇后是有意的，他也不能视为不见，这是孙皇后拉不下面子，用这种方式示弱。
“罢了，小德子，摆驾去凤仪宫。”
孙皇后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她知道自己触了皇上底线了，再不敢让将军府的人送方子进来。父兄做的事情，她不能有怨，她知道要不是为了她，父兄何必做那种不讨好的事情？
咳了两声：“芳婵，芳婵！去看看，出去看看皇上过来了没有？”
芳婵给她掖掖被角：“娘娘放心，只要皇上收到消息一定会过来的，皇上那么重视娘娘。”
“是吗？可是我怎么觉得皇上对我不如从前了呢？还是因为我生不了孩子，对我心冷了吗？”孙皇后已经陷入了死胡同，一心觉得只有生了孩子才能解她的困境。
芳婵能怎么劝？生孩子的事情已经成了孙皇后的心结，谁劝都没用。
她如何不知道孙皇后多年不生育的原因？还就是因为皇后未出阁前学了些防身的手段，就偷偷跟在去剿匪的兄长身后，被流寇伤了小腹。当时看着是好了，可是这种隐秘将军夫人哪里敢往外透露，为了女儿的未来瞒的紧紧的。
没想到孙皇后竟是嫁入了皇家，这下子就更加不敢提了，只能四处给孙皇后收集助孕的方子。
她有时候也想着，皇上未必不知这些事情，只是不愿伤了皇后脸面，伤了夫妻情分。就是皇后心里怕也是有猜测，只是不愿承认罢了。皇上能容忍皇后这么多年已经出人意料了，毕竟是皇上天威难测。
周晏清能不知道吗？知道的。只是皇后是他的嫡妻，他母亲受过的苦，他不愿自己的妻子再受一次，他宁愿把皇后捧得高高的。至于孩子，他不是已经有了一个了吗？就算大皇子不成器，也可以在几个兄弟的儿孙中过继一个顺眼的。至于什么血脉传承，他眼睛一闭哪里管的了后世。
只是他能容忍皇后，却不能容忍有人在朝堂上作妖。前朝后宫他分的很开，绝不允许后宫之事牵扯到前朝。哪怕是皇后一脉他也照拍不误，更何况将军府明知道是怎么回事还敢这么做，还是他对皇后太好，让他们忘了自己的本分了。
疏远皇后势在必行，就算皇后认错，周晏清也没打算改变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