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春景生产当天,出乎意料的顺利,就连负责接生的稳公都觉得不可思议。
“在我手上接生出来的婴儿不说成万,这小一千也是有的,像公子这般顺利生产的,我还是头次见。”
身下基本上不怎么见血,孩子在里头异常的懂事,没让他的父君吃多大的苦头便出来了,就唯独有一点儿不好。
那就是生下来的是个公子,不是小姐。
稳公心想,这苏大人该皱着眉头不喜了,又或者是假装不重男轻女,口中敷衍地夸赞,生子也好,生子也好。
他这般预想着,抱着襁褓中的婴儿,要给苏大人看。
谁知苏雨瞧也没瞧孩子一眼,径直越过他,往屋子里走。
吓得稳公跟下人们连连劝阻道:“苏大人万万不可,这孕夫的屋子血腥气重,千万别冲煞了你!”
这是规矩,刚刚生产完的孕夫的身子是天底下最为污秽的,苏大人是当朝权臣重官,宛如国宝一样珍贵,怎么能进屋子里去呢。
苏雨差点儿听笑了:“春景为我生儿育女,乃是最大的功臣,这天底下的女子不都是从男子的胯下所生,污秽?真是笑话!我看天底下最纯洁无瑕的便是他们了。”
这番发言,深深地震撼着在场人的心灵,尤其是男子。
他们出生在这个女子为尊的朝代,从小便忍受着不公的待遇,成年后嫁人成亲,操劳一个家庭,还要为其生儿育女,若是生了个男子还好,妻主一家皆大欢喜,可若生了女子。
等待他们的,就是无尽的白眼,除非第二胎能出来个男子。
他们被压迫得久了,从未有人称赞过他们的辛劳,不仅如此,人人还要踩上他们一脚。
譬如孕夫身子污秽,血腥气冲煞人,近身不得,在孩子满一百天前,都不能与自已的妻主待在一个屋子里。
若是这样做了,就是挡了妻主的仕途跟财路。
众人有些怔愣,一时不察,等到他们回过神来后惊愕地发现,苏雨已经进去了,且毫无避讳地俯身,亲了亲周春景的唇。
再看看周春景,也不说半句让苏雨离开的话,他乖顺得要命,不扫苏雨的兴,反而很是眷念地蹭了蹭她的脸:“妻主,我想喝水。”
他对苏大人提出要求,苏大人显现出几分为难:“你刚刚生产完,不能这么快喝水。”
“可是我好渴……”周春景仗着自已刚刚生下孩子,肆无忌惮地跟妻主撒娇。
苏大人无奈,只能让人取来干净的手帕,沾了温热的水,一点点地擦着他的唇:“这样好点儿吗?”
周春景甜甜地笑着,他哪里是渴了,分明就是在吸引苏大人的注意。
站在苏雨身后的两只鬼,孙阳雪跟周景英才是真真正正地被血腥气冲煞着,对鬼魂来说,血腥气应该是令他们感觉到最舒适的,可不曾想,跟着苏雨踏进屋子起,他们的魂魄便忍受着被火炙烤的痛苦。
两只鬼是能互相看清楚彼此的,但他们太弱了,不能交谈,只能干瞪眼,宛如一对怨偶。
看着苏雨跟周春景之间的互动甜蜜,两人的心被密密麻麻地针扎着。
鬼是没办法流出眼泪的,可看了许久的他们,竟是淌下来一滴血泪。
小七道:“孙阳雪跟周景英魂飞魄散了。”
得知了原因的苏雨并不同情。
“眼泪改变不了结局,他们享受了二十多年的红利后杀人未遂,并不代表他们是无辜的。”
“不是谁先哭,谁就有道理,被伤害的人的创伤永远都在,时间只是愈合了它,并不代表着过去了。”
她反而觉得两人魂飞魄散得太早,这点儿疼还远远不够。
周春景盯着一处虚空,长而茂密的睫毛垂下,遮住了眼中的情绪,苏雨看他突然兴致不高的样子,便提出让他好好休息,自已耽误了这么久了,也该看看他们的孩子了。
屋外的稳公支棱着耳朵,见状,连忙把孩子抱了过去。
孩子是周春景取的名字,叫苏望雨。
苏雨抿着唇,浅浅一笑:“意思是你总望着我?”
这个名字听上去未免也太单相思了些,听着怪可怜的:“一直望着我,我若不给你回应,你岂不是会很伤心。”
周春景用手小心地戳着孩子的白白嫩嫩的脸,眉眼放得温柔:“不会伤心,能一直望着妻主,就很幸福了。”
苏雨不置可否,她总弄不得周春景,就好像弄不懂这个位面一样。
这个位面里的气运之子有些奇怪,叫苏雨怎么都捉摸不透。
不过她素来好心态,琢磨不明白那就不琢磨,说她没志气也好,得过且过没心没肺也好。
人生在世,动脑筋的事情太多,她本就是个随心所欲的性子,若是强迫自已去发现,去调查,岂不是活得太累了。
“王倩风有情况了。”
“嗯?”周春景看向妻主,有些疑惑。
王倩风是妻主的朋友,还是宰相的私生女,周春景是知道的。
苏雨在周春景的视线中,慢慢地解释着:“她最近迷上了一个男子,前几日她过来找我喝酒,不小心爆出了她的秘密。”
那个男子是个骄纵的性子,她是单相思,但是酒壮怂人胆,把人给强迫了。
现如今,那男子怀孕了。
王倩风想要娶人家,男子答应了,但有一个要求:“他说,他若生下来是个女儿,便要和我们家望雨结成娃娃亲。”
周春景眨了眨眼睛:“七公主也说要跟你结成亲家呢。”
苏雨摸着下巴:“咳咳咳……那要不然,咱们再生一个?”
一个儿子怎么够两家分。
周春景盯着苏雨,看得苏雨脸红红的:“我的意思是,等你休养几年了,再动你。”
“不要。”周春景被娇养出了小性子。
苏雨苦着一张脸:“好春景,你是要把你妻主折磨死吗?!”
不能碰他,那活着还不如死了算了呢。
春去秋来了好几个来回,小团子苏望雨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小少年,他穿着母亲给挑的红领长袍,脖子上挂着父君给的长命金锁,明眸皓齿,精致无暇。
苏望雨性子柔不了一点儿,大概是体内流淌着一般父君的基因,从小便可窥见腹黑病娇的影子。
只要是他喜欢的,不管旁的愿不愿意,一定是要留在自已身边的。
但又因为他年纪小,苏雨还能及时地纠正,事情到了这里本该皆大欢喜的,可这坏,就坏菜苏望雨的一颗心好像分裂成了无数条。
简而言之,他就是个天生的多情浪荡渣夫郎。
王倩风家生了两个双胞胎女儿,七公主李花颜,也有两个女儿,问题是,这四个人去年花灯节见了苏望雨后,不约而同地给他送了定情信物。
苏雨拿着四件玉佩,拉着周春景躲在假山里,看着几个人,前后翻进院子里跟苏望雨说话。
望雨游刃有余,主动冲着她们笑的清甜,末了,还要安抚一句:“望雨最喜欢姐姐啦~”
老母亲苏雨一脸失语,看着自已的小夫郎:“春景,望雨再这样超常发挥,咱们家可能要大难临头了。”
周春景反而很高兴:“好啊,妻主若是死了,我绝不独活,我们死也要死在一块儿……”
苏雨:“其实也大可不必。”
两年后,李花颜终于干掉了太女,自已坐上了皇帝宝座,又过了五年,李花颜当皇帝腻歪了,把位置传给了太女的女儿。
至于她自已的两个女儿,则是互相推脱,谁也不想当皇帝。
新帝文武双全,是个政治天才,人又生得冷清,宛如天上月,谁都近不得身。
然而半年后,苏雨站在书房外,神情复杂地透过门缝看见了双腿缠在皇帝腰上的望雨。
这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坏消息:儿子又勾搭了一个。
更坏的消息:这次是皇帝,随随便便灭个九族,不成问题。
年后苏雨就辞了官,带着小夫郎春景回了临安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