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这边的事情进展得都很顺利,或者说,有徐正月这个疯子在,没人敢忤逆他。毕竟他一言不合,就直接亮刀子了。
而徐正月不知发了什么癫,淑仪说东就往东,说西就往西,俨然成了她最忠实的拥趸。
这现象,不仅是随行来的官员震惊,就连淑仪本人也十分惊悚。
他不会因为自己在扶摇山上说的话,就站到自己这一边来了吧?
想到这一点淑仪嗤笑了一下,她才不会天真地认为,仅凭几句话就能让宁国公叛变到自己阵营来。徐正月可是太子的舅舅啊,血浓于水,只要太子还在,他就不会改变自己的立场。
十月份的时候,京都的人已经穿上了小袄子,而江州这边还穿着薄薄的长衫。
淑仪已经收到了宫里的来信,皇上心疼她在外面几个月,让她收拾东西和姜文昊早点回京,剩下的事情由左秋雨收尾。
收到来信的当晚,姜文昊难得铁公鸡拔毛,大方了一把,提议办一个庆功宴,犒劳一下累了这么久的大家。
众人那都是饿狠了的猫,哪能不沾腥。一定姜文昊都松口了,那可不一个个忙着晚上的庆功宴去了。
是夜,姜文昊高举酒杯,对众人道:“此次江州之难,多亏了诸位齐心协力,才能化险为夷!其中淑仪殿下最为功不可没!”
“对对对!若不是殿下搬来神兵,咱们还不知道要在江州灰头土脸多久呢!”
此话说的便是柳家。
柳家这次为了配合赈灾,那可是粮食不要钱一样的往里面投。在外人看来,柳家应该亏了不少,可坐在席位上的柳佳云知道,他不仅没亏,还小赚了一笔。最重要的是,他们柳家商号在江州得了民心,打开了市场。
“殿下是巾帼不让须眉,微臣敬您一杯!”
“臣也敬您一杯!”
数轮敬酒下来,淑仪坐在主位上,双颊微微发红。再有人为她斟酒时,她抬手往杯口一覆,众人立马明白她的意思,也不再敢上前了。
本就是不想扫了大家的兴致,她才多饮了几杯。
“殿下,这段时间辛苦你了。”徐正月抬起酒杯敬向淑仪。
在座的人无不心里佩服徐正月,也就只有他敢在淑仪不想喝之后敬酒了。这段时间和淑仪共事下来,他们隐约见到她露出的野心。除此之外,他们还见到了亲力亲为的她,说一不二的她。
江州的官员纷纷改变了对淑仪的看法。至少在做事上,这位看上去娇弱的公主,可能要比那些个皇子强。
淑仪抬眸看着站起身来的徐正月,他敬酒的姿势一丝不苟,看向她的视线却令她脊背发麻。
本不想喝的她,抿了下嘴唇,接过酒杯,又喝了一小杯。
喝完这一杯,淑仪便找了个由头遁了。毕竟她是在场品级最高的,怎么都能算他们的顶头上司,还是皇族之人。她在,这些人都拘着。
“殿下今日饮多了,奴婢去给您煮醒酒汤。”
屋子里,淑仪躺在榻上,紫杉拿着把扇子给淑仪拂去脸上的热意。
淑仪酒劲上涌,只躺了一会儿便睡着了。
徐正月便是这个时候来的。
“公爷,殿下睡着了,您有什么事明儿在来吧。”
“退下。”
门口的紫葳愣住了。她知道徐正月是个疯子,可也没听说过他不守礼仪啊!眼下公主醉酒,还是晚上,竟让她们退下?哪有这么不注重男女大防的!
“公爷,殿下睡了,您有什么事,明日再说。”紫葳的声音也冷了下来,警惕地看着他。大有他再上前一步,就动手的意味。
徐正月嗤笑,“别让本公再说一次!”
屋内的紫杉听到动静走了出来,她看了看徐正月,又看了看紫葳,拉住紫葳的衣角,摇头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徐正月抬步进了屋内,淑仪侧身躺在榻上酣睡,他便坐在她面前的桌旁,撑着下巴看着淑仪。
紫杉见他没有关门,心想她们都盯着呢,必然出不了什么事。可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徐正月还是那么坐着,院子里也不是没有旁的下人,这一幕若是传了出去,对公主的名声也不好,自觉替他们带上了门。
“你怎么还将门关上了!”紫葳来气道,“你若不拦着,我今日必和他打上一架!”
“我若不拦着,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忌日!”紫杉白了她一眼,“我们在外守着,若是有动静便冲进去,何必与他硬碰硬。”
紫葳心想,不对啊,你不与他硬碰硬,反将公主置身于险地,这不是奴婢该做的事情吧!
紫杉拉过她的衣袖,在她耳边道:“放心吧,公爷虽然没什么好名声,但也不是没有纲常伦理的小人。”
屋内光线昏暗,淑仪的酒劲发散了出来,整张脸都是红扑扑的。本就生得明艳的她,看上去更加可爱了。
徐正月就坐在她对面,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脑子里却没有任何旖旎的想法。
他看着淑仪,想的却是淑仪在山上说的那句话。她和自己不同,他是孤独的,是寂寞的,总觉得这个世上没有人能真正的懂自己。
而她是明媚的、灿烂的,像旭日,东升之时会普照大地。
德妃是孤独的,可自从有了淑仪之后,徐正月敏感地察觉到,德妃身上的孤独在一点点减少。她不再和自己一样了,为此,他感到无比的失落。
幼时在宫里,他“偶遇”德妃的时候,偶尔也会看到她抱着淑仪在宫里赏花。淑仪脸上的笑容天真且具有感染力,他看到德妃因为她笑得开怀,有时他看这对母女,看得出神了,也会不由自主随着她们扯出一抹笑。
皇后姐姐总以为他看的,想的是德妃,可他当时想的是,德妃拥有淑仪变得如此开心,是不是自己拥有了淑仪之后,也会变得开心起来?
一个年少时藏在心底的疑惑,经年不解,终成了执念。徐正月心想,自己还真是可怕,估计也会吓到淑仪。
榻上的少女终于睫毛轻颤,似是要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