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鸢沉默了会儿,似乎是在做了好一番的心里挣扎之后,才做出来的决定。
“前段时间京都盛行一款来自宁州的眼油,这种眼油号称用了之后,能够能加集中注意于读书上,可以提神醒脑,凝神静气。
实则这是一种刺激头脑的药物,长时间使用会导致人成瘾,若是贸然戒断,会让人变得暴躁易怒,不受控制。
这次考试中,就有好几个举子疯了。”
“疯了?!”洛氏尖叫一声。
裴茗的手抓紧了圈椅的扶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继续听裴鸢说下去。
“这眼油不远千里,从宁州到京都,又能在京中掀起这样的浪潮,皇上震怒,要求私下查明背后行乱之人。”裴鸢语气平静地说完,“我知道的只有这些,若是苏大夫查明只是为了利益才销售眼油,只需交纳一定金额的罚金,就会将他放出来了。”
“那、那些学子怎么办?他们也是受害者啊!”洛氏刺耳的声音在屋内响起。
屋里的人都知道裴茗用过这款眼油,裴茗后背冷汗直下,觉得自己现在好像成了所有人的焦点。
而这种焦点,并不是他想要的那种!
“目前上面还没有决定,皇上会派下太医给用眼油的举子们检查身体。不过今年的成绩应当会取消,等三年后再考。”
裴鸢说完,扯了扯嘴唇,“这也只是初步拟定,皇上不想寒了天下学子的心,一切都会从轻处理的。”
从轻处理又如何,这都是一个令人耻辱的经历!
“那”柳颜欢出声问道,“这眼油能戒断吗?”
裴鸢看向柳颜欢,知道她是故意问出来的。
乍一听是在关心裴茗,实则是想借自己的口刺激裴茗。
“自然能,不然太医也不会让他们三年后再考了。”
“戒断要花三年?”裴笺的声音变成了一根刺,扎在裴茗和洛氏的心口。
这三年间,若是都在戒断这药物,那还有精力读书吗?
若是今年好不容易考上了,因为这药不得已取消了功名,三年后,还有考的上的可能吗?
要知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裴茗难以想象,若是自己今年被取消了功名,再过三年后,自己又会成为什么样的人。
洛氏满脸悲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死了相公呢。
见到洛氏这副表情,柳颜欢心里快活了,起身告辞。
裴笺也不敢留,立马跟在柳颜欢身后走了。
裴鸢也直接行了个礼就退下了。
这屋子安静得好像变成了一座坟场,埋葬裴茗的未来。
“不!”洛氏如噩梦惊醒一般,她立马站了起来,大叫道。“赵嬷嬷!去将裴焕叫来!”
裴茗看向洛氏,“母亲这是何意?”
“你和裴焕都去参加了考试,只要我和裴焕一口咬定,那眼油是给裴焕用的,你就没事了!”
裴茗闻言,没有反驳。
其实他心中也有此意,只是由他说出来实在玷辱了自己的口舌。现在由洛氏说出来,他轻松了许多。
因为他知道,无论发生什么,洛氏都是会帮他的。他是洛氏最爱的那个孩子啊。
裴茗故作难受地别过脸去,“儿子先告退了。”
立春后的天气,一日要比一日好,温度也在升高,院子里有些赶早的花,已经有了花骨朵儿。
裴笺没觉得自己刚才那趟有看到热闹,反而觉得会引起洛氏的记恨。毕竟自己看到了她和裴茗的窘态。
“戏哪里是一场就能看完的?”柳颜欢笑道,“戏折子都是分好几幕来的。”
柳颜欢指了指那边的亭子,“坐会儿吧。”
裴笺听话跟了过去,屁股才坐下,裴鸢就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二、二哥。”裴笺有点惊讶。
虽说之前有点怕裴鸢,可自从对方给了自己两千两的零花钱之后,这种害怕就消失了。
“虽然已经春天了,还是要多穿点。”
裴笺侧过脸看向裴鸢,不知道他这话是对自己说的,还是对柳颜欢说的。
可是,对嫂子说的话,不就显得很奇怪吗?
所以,这关心的话,是对自己说的?
裴笺凝眉。
“二爷,在场的人里,就数您穿的最少。”
裴笺的目光又落到柳颜欢身上,嫂嫂和二哥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我习武,自然不能与我比。”
裴鸢的目光与柳颜欢交织在一起,那眼神有种想要看透她内心的架势。
柳颜欢偏了下脸,与裴鸢错开视线。
“听见没,笺儿,明日多穿点。”
裴笺莫名其妙的,好像是关心她的话,怎么听起来又不像是对她说的。
“嗯,笺儿知道了。”除了应了,她也不知道二哥这突如其来的关心是因为什么。
“嫂嫂也是。”
“不用了,我现在每日跟着红绸打打太极,身子好得很。”
裴鸢没想到柳颜欢竟然会在练太极,她四肢纤细,没有多余的赘肉,但手上确实有点力气。
太极能以柔克刚,四两拨千斤。所以柳颜欢能推开自己,都是运用了“巧劲”。
这真是令裴鸢意想不到。
三个人在花园里坐了会儿,裴笺也不知道要看什么,只看见裴焕被洛氏叫了过去。
“唉”柳颜欢叹了口气。
“嫂嫂是在为裴焕叹气?”
“在为夕阳叹气。”柳颜欢看着天色道,“感觉是场挺热闹的戏,只是没办法亲眼看见了。”
裴笺沉思,怎么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跟不上嫂子和二哥了?
而迎春院内,裴焕难以置信自己耳朵里听到的话。
“您让我顶了大哥的罪?”裴焕嘴唇颤抖,浑身都气得发抖。
“你大哥这十来年的苦读不容易,要是让他再等三年,他的体力精力都跟不上了。可是你不一样!你还小,有大把的时间和机会。而且你自己不也说了吗,你这次中不了。既然中不了,为什么不帮你大哥这次忙?”
裴焕看着洛氏,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只觉得眼前的女人不是他的母亲,像是恶魔。
“这是顶罪!您让我的同窗们日后怎么看我!”
“名声能有你大哥的仕途重要吗!”
裴焕看着眼前疯癫的女人,如坠冰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