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吃完饭后,沈姝凑到沈宁面前,犹豫纠结好久才吐出一句:“姐姐可不可以不要嫁人?”
沈宁唇角扯了一下,好在茶杯的热气遮掩了她眼里的讥讽。
“怎么了?舍不得我?”
她说得膈应,但看到沈姝表情一僵,心情就好了不少。
沈姝咬唇,艰涩笑了笑:“我当然舍不得姐姐,你要是嫁了就是别人家的人了”
她在乎的不是别人家,而是那是卫家吧?
沈宁优雅的抿了一口茶水,故作无奈的叹口气:“我也舍不得你们,可卫家的婚事是爹定下的,不得不遵守,我是长姐,这是我的责任,总不能让谁代替我去?”
沈姝心口一跳,猛然抬头盯着沈宁,见她好像只是随意感慨的表情。
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更别说沈姝本就心思不纯。
是啊,姐姐本来就不那么喜欢卫大哥,卫大哥喜欢的是她,为什么不能让她代替姐姐去?
婚约是卫家和沈家的,她也是爹的女儿,这婚约本来也可以是她跟卫大哥的。
让她嫁过去,那不是两全其美!
“姐姐!”沈姝满心激荡,声音都不自觉的上扬:“能不能让我”
沈宁拿着一个烫金的本子打开,闻言转头:“怎么了?”
她眉眼温和,含着浅笑,一看就是一个极有耐心且温柔的大姐,但沈姝此刻却终于注意到了长姐的容貌。
她知道长姐容貌不差,但沈宁平日里为了让自己显得稳重,总是穿得老气横秋,压得让人忽略了她的容貌。
可今日这一身装扮,仿佛明珠拂尘,满室生辉。
沈姝这一瞬间居然感觉到了嫉妒,嫉妒长姐这华丽的美貌。
她看了都觉得好看,卫大哥要是看到这样的长姐会不会改变主意?
不对,卫大哥喜欢的是自己,他说她最善良可爱了。
“姐姐姐你在看什么?”
沈宁垂着眉眼,灯火之下,朦胧氤氲之色让她看起来更加柔美,恬静温婉。
“嫁妆单子,爹娘早早给我准备好的。”
说完她还很遗憾:“我这里面有不少御赐之物,不能换钱,但嫁到卫家会显得更体面。”
御赐之物!!
之前家里御赐的东西不多,但沈姝想到三年前圣旨到达之时送来的那血珊瑚和点翠头面、还有那对玉狮子,那是有钱也买不到的好东西,不但贵重,还是荣耀体面。
掌心死死掐住,内心不平。
姐姐有爹娘准备的嫁妆,还要带走那些御赐之物,那她呢?
她也十六了,也可以成婚了,怎么什么都没有?
那怨念都快要凝成实质了,沈宁想当做看不见都难。
目光看着嫁妆单子首页上写着的名字和生辰八字沈姝。
她费劲心血、竭尽全力也要护着的血脉至亲,又怎么不会考虑妹妹的终生大事?
怕自己交出掌家权力之后二房作妖,出嫁之前自然是要把她也安置妥当。
御赐之物不能买卖,打坏了还要被问罪,是荣耀,也是枷锁,沈姝留不住,所以沈姝的嫁妆单子里是沈家最赚钱的铺子和风水最好的庄子,其他琐碎之物也一样不少。
原本这些她是要在出嫁前夜给妹妹的。
上辈子她也给了,但沈姝看都没看,拉着一张脸走了,第二天沈宁出嫁之时她也没出现,后来这嫁妆单子也没用上。
沈宁日常很忙,府中事物抓在手里,里外不能出错,还得防着二房。
铺子里的账本也到了该结算的时候,稍微有空还得去巡查庄子。
创业难,守业更难。
尤其是女子之身,以及身后还有一堆拖累,她时时刻刻都不敢松懈。
沈宁翻查着账簿,脑海中想起以后查出来的贪墨之事,她手底下这些掌柜都在欺负她年幼。
水至清则无鱼,她知道要适当给予人利益,可这些人太贪婪了。
玉竹端着茶水从外面进来:“小姐,卫公子来了。”
沈宁抬头看去,从她这里的窗户能看到站在回廊等候的男子,一身靛蓝春衫,身形如竹,看着有些单薄,但满身都是读书人的书卷气,文质彬彬。
卫从文。
心里厌恶翻涌,除了沈家人之外,能让沈宁厌恶到想吐的,也就卫从文一个。
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虚伪的懦夫。
“问问她来做什么。”
她不想见这人。
玉竹连忙出去,交谈片刻之后进来:“小姐,是卫夫人让他来送东西的,要亲手交给你,我看着好像是一本册子。”
沈宁没让他进来,起身走了出去。
踏出大门,她看到了一个年轻的卫从文,他的容貌端正俊朗,虽然看着瘦弱些,但一身读书人的气息让他多了两分气质,也称得上一句青年才俊。
见到沈宁出来,微微施礼:“沈姑娘。”
一言一行,克己复礼,谁看了不说一句好教养。
真虚伪啊。
“卫公子。”
卫从文递过一本册子:“这是我娘让我给你的。”
沈宁接过一看,气笑了。
卫家家训?
“伯母这是什么意思?”
卫从文目光在沈宁脸上扫过,解释道:“我娘说你马上就是我卫家儿媳,自然要熟读家训,学学规矩,这样也能更好的融入卫家。”
沈宁记得前世有这么一遭吗?好像有吧,但大婚那日太气人,以至于这些小事她都记得不太清楚了。
但此刻她是真的生气。
“我尚未过门,伯母就开始给我立规矩,卫公子要是对我沈宁不满意,大可退了便是。”就算婆婆要给儿媳下马威,好歹也要等儿媳先入门吧?这么着急,是怕自己活不到那天吗?
卫从文望着她,眼里闪过挣扎,但最后归于平静,甚至还好声好气的劝说:“你莫要胡思乱想,娘并没这个意思,你也知道我父亲这人比较严厉,她也是为了你好。”
但凡卫从文敢明说退婚,沈宁还会高看他一眼。
暗地里勾搭沈姝,明面上又跟她虚与委蛇,打她脸还说为她好。
既要又要还要,真是虚伪至极。
沈宁那叫一个气,越想钺气。
忍着怒火让玉竹送走卫从文,回到书房,掌心都快被她掐烂了。
“不急不急,小不忍则乱大谋,这一刻急不得”
金刚经和清心咒都念了好几遍,这口火气还是下不了。
忍个屁啊,她都死过一次了,凭什么还要受这窝囊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