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这侯爷……你大约是做到头了，想想放手吧……”
老太君的这话，一直在永昌侯脑海里徘徊，虽然他并不愿意承认，可他知道，老太君的话说得有道理。
他虽有本事去拼军功，可管理后宅并非他所长。
这侯府，已经有了颓败之态。
再不放手的话，这侯府的荣耀，只怕真要保不住了。
心里想着这些事，永昌侯辗转反侧，他就几乎一夜没合眼，等到隔日一早的时候，他很早就去了花厅，他等着夜晟泽一起上朝。
夜晟泽出来得也早，看到永昌侯在等着，他还有些诧异。
毕竟，他们父子可从来没一起过。
“爹，等我？”
“嗯，”永昌侯点点头，他忖了一瞬，随即冲着夜晟泽开口，“走吧，上我的马车，趁着进宫之前的这段工夫，咱们聊一聊。”
虽然有些疑惑，不过，夜晟泽倒也没拒绝。
他们父子两个很快就上了马车。
暝消赶车。
时候还早，一路安安静静的，马车辚辚而行，车轱辘转动的声音显得特别清晰。
永昌侯抿着唇，打量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夜晟泽。
上次和夜晟泽同乘一辆马车，似乎已经是许多年之前的事了，那时候，夜晟泽还小，一晃，夜晟泽都已经成了顶天立地的大将军，能跟他并立朝堂了。
看着夜晟泽，永昌侯真的觉得自己错过了很多。
他对夜晟泽，也忽视了很多。
“晟泽……”
开口，永昌侯的声音里，都夹杂着一丝颤抖。
夜晟泽凝眉，他道，“有什么话，直说就是了，不必兜圈子。”
“嗯。”
点点头，永昌侯收敛了自己的情绪，他轻呼了一口气，调整状态，随即缓缓继续。
“我等着你一起进宫，就是想趁着这个工夫，跟你说一件事。我已经写好了请封世子的圣旨，只要皇上允准，即日起，你便是永昌侯府的世子。我需要一个月左右的时间，把手上的事都安置安置，处理处理，之后我就会退下来，你便是永昌侯。这侯府，我就交到你的手上了。”
夜晟泽还以为，永昌侯要说的，是与夜晟澜相关的事。
他没想到永昌侯要谈的是爵位。
有军功在身，已然被封了安远大将军，夜晟泽并不在意能否继承永昌侯府，但是，永昌侯开了口，他也没打算拒绝。
他只是好奇。
“怎么会突然做了这个决定？夜晟澜呢？他能同意？”
听着夜晟泽的话，永昌侯的脸色更凛了凛。
“决定做得是突然了些，可从始至终，我的想法都没有变过，这永昌侯府，只有交到你的手上才能发扬光大。晟澜说我偏心，可是，他实在不成气候，他近来做的事，更是一件比一件荒唐，我就算真把侯府交给了他，他也撑不起这个门第，担不起这份家业，那是毁了侯府。”
这一点，永昌侯是早就清楚的。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他明明什么都清楚，却没有早下决断，谢氏和夜晟澜的野心，是他喂大的……
这就是他的错！
看向夜晟泽，永昌侯的脸上，更多了一抹苦涩。
“我还是永昌侯，我还能做这侯府的主，这事我说了算，旁人意见如何，并不重要。而且，把这家业交给你，对于你，对于晟澜，或许都是好事。”
把侯府交给夜晟泽，夜晟澜便再也没有指望了。
这或许能让夜晟澜认清现实。
现实点好。
省得成日去想些有的没的，为了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一阵胡来，伤人伤己。
永昌侯说的，还有他的心思，夜晟泽都能理解，他也没拒绝，“你既然决定好了，那就随你，这侯府我接着就是了。”
“以后，这个家就靠你了。”
“嗯。”
夜晟泽神色平静。
看着夜晟泽的模样，永昌侯目光灼灼，他试图从夜晟泽的身上，寻找自己的影子。
夜晟泽文武双全，用兵如神，是一员猛将，这和他像。可除此之外，夜晟泽青出于蓝，方方面面，都比他优秀太多了。
“晟泽，是我做得不够好，这些年让你……”
“都过去了。”
知道永昌侯想说什么，夜晟泽直接开口，将他的话打断了。
四目相对，夜晟泽语气冰冷又坦然。
“都过去了，眼下再提，于事无补，迟来的道歉和忏悔，都没有意义，我也不需要了。有那个工夫，还是往前看吧。”
永昌侯抿了抿唇，所有歉疚的话，他都咽了下去。
的确，都过去了。
夜晟泽早过了需要他关爱的年纪，而他的歉意，也弥补不了夜晟泽一丝一毫。
没有意义。
不需要了。
最平静的话，却也最诛心。
永昌侯垂眸，努力克制着眼底苦涩和失落，这时候，他就听到夜晟泽又开口，“还有一件事，爹或许弄错了。”
永昌侯抬眸，“什么？”
“爹虽然把永昌侯府交到了我手上，可实际上，这深宅大院更多的事，是交到了青竹的手上。都道娶妻娶贤，一个贤德的主母，才是稳定后宅的关键，而后宅稳固，才是我们在朝堂斡旋拼杀的资本。以后，为这个家付出更多的人，或许不是我，而是青竹。”
永昌侯闻声，一双眸子里，更多了些许幽沉。
他不断思量着夜晟泽的话。
他脑海里，也不自觉的想着沈青竹，想着夜晟泽的娘，以及后来的谢氏……
一时间，永昌侯心里五味杂陈，那种情绪，像是翻涌的潮水，几乎要将他淹没，让他喘不上来气。
等到下马车的时候，永昌侯的脸色，也比之前更难看了许多。
下了马车，他就先一步进宫了。
暝消看着夜晟泽跟着从车上下来，忍不住微微上前。
“将军，侯爷状态不大好吧？”
“嗯。”
夜晟泽点点头。
“一辈子都不愿意面对麻烦，有些逃避现实的人，被人翻了旧账，心里不痛快是正常的。”
“将军，你不就担心这话会刺激侯爷，让他改变了主意？”
暝消虽没明说，可永昌侯的决策，也无非就是把爵位给夜晟泽的事，暝消这个时候说，除了这事，还能指什么？
夜晟泽都明白。
嘴角噙着一抹邪气的笑，夜晟泽眉眼弯弯。
他没有回应暝消，而是直接奔了宫里去了。
从他娘没了开始，这永昌侯府中，他唯一在意的人，也就是老太君了。他几乎没有把永昌侯府当做家，要不要继承侯府，要不要将这家业发扬光大，对于他来说，其实并不是太重要。自然的，永昌侯改变不改变态度，改变不改变决定，他也没那么在乎。
更何况，这事也不好改。
谁让夜晟澜太不争气，而永昌侯又太在意侯府了呢？
永昌侯没得选。
有许多话，夜晟泽都没有说出口，暝消并不完全知晓，可是，看着夜晟泽进宫的背影，瞧着他挺拔的模样，沉稳的步伐，暝消莫名的安心。
夜晟泽不慌，那就不会出什么乱子。
他自然不必多担心。
……
永昌侯府。
暝影、鸿影、云影、翠影，全都聚在了泽霈苑，在沈青竹的小药房外等着。
沈青竹忙了半个来时辰，才从小药房里出来。
“都跟我来吧。”
沈青竹开口，之后，她先一步走向了偏厅，见状，几个小丫鬟全都跟了过去。她们主仆几个，全都聚在了偏厅。
进来坐好，沈青竹就吩咐，“暝影，把门关上。”
“是。”
暝影将房门关好，才回到沈青竹身边。
沈青竹眸色暗沉，“夜晟澜那边，有什么动静？”
暝影没瞒着，“侯爷已经安排了影卫，送夜晟澜出京了，他们一路奔着南边去了，应该是要去南边军营的。奴婢安排了人一路跟着，还没有更新的消息传回来，但是，按照时辰和脚程来算，他们现在应该也就在浦阳镇附近，不会太远。”
“浦阳镇。”
呢喃着这三个字，沈青竹凝眉，微微思量。
半晌，沈青竹才抬眸。
没有了迟疑和犹豫，她快速吩咐，“暝影，你带着云影、翠影，再带上几个小厮，走一趟浦阳镇。把护送他的影卫调开，我要你们把夜晟澜暗中带回京郊，就安置在我之前带你们去的农庄里，仔细着些，这件事，不许走漏一点风声。”
“夫人，侯爷的人，怕是不好对付。”
“我给你们准备好了。”
沈青竹把自己准备的药，一股脑的全都放到了桌上。
“这些东西，我都做好了标注，你们拿回去瞧了，自然知道怎么用。过去之后，见机行事，要把夜晟澜带回来，也要保护好自己，能做到吗？”
暝影、云影、翠影三个对视了一眼，重重地点头。
“夫人放心，奴婢们定不让夫人失望。”
“好。”
沈青竹站起身。
“那你们收拾收拾，就准备出发吧，我在府里等你们的好消息。”
“是。”
“记得走时低调些，不要太引人注目。”
“明白。”
暝影三个应声，很快，她们就拿着沈青竹给的东西，退了出去，去办事了。一旁，鸿影瞧着，微微往沈青竹身边凑了凑。
“夫人，奴婢能做些什么？”
几个小丫鬟，全都安排任务了，只有她，是没有任务的，鸿影有些疑惑。
听问，沈青竹看向她，“听说，你易容是一绝？”
“奴婢只是会一些。”
“那就好。”
沈青竹勾唇，她端着茶盏，笑盈盈地开口。
“从现在开始，到暝影她们回来，这段时间，你只需要做一件事，用不同的身份，频繁来往于永昌侯府和长青堂，帮我拿取药材就行。”
她要把几个人都在永昌侯府的戏坐实了。
毕竟，之后就要对夜晟澜动手了，这件事，她和她身边的人，都得撇得干干净净的。
仔细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