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问心无愧

`“三位太医,有劳看看这药膏。”

见了三位太医,永昌侯开门见山,一点都不兜圈子。

来的路上,三位太医还以为永昌侯府出了什么大事呢,毕竟,沈青竹的医术,冯昭是见识过的,连沈青竹都应付不来,要在宫中一连请三位太医,在他看来,这一定不是小事。

寻思着这点事,三位太医一路上都忐忑紧张,生怕耽误了。

可没想到永昌侯叫他们来,就是看药膏。

这有什么好看的?

心里这么琢磨着,不过面上,三位太医却都不动声色,在永昌侯话音落下之后,他们快速拿了药膏查看。

越看,三位太医的眼神越亮,那炙热带笑的模样,永昌侯自然不会忽视。

“三位太医,这药膏如何?”

“好东西。”

几乎是在永昌侯话音落下的瞬间,冯昭就先给了他答案。

看向永昌侯,冯昭快速道,“侯爷,这可是极好的药膏,对于续接断骨,治疗外伤,加速伤口愈合,都有极好的作用。这药膏,要是能用在将士身上,那能让我大邺将士,少了许多伤痛,甚至是少了许多性命之忧,这可是造福大邺,造福将士和百姓的好东西。侯爷是从哪得来的这东西?侯爷真是好福气。”

冯昭的话,说得永昌侯一愣一愣的。

一旁的杜太医、李太医也仔细地看了药膏,他们两个连连点头。

“的确是好东西。”

“这方子,说价值连城也不为过,就是这药膏似乎洒过,里面沾了些尘土杂灰,还有些碎瓷混在里面,怕是不能用了。”

“可惜了,真是可惜了。”

“可不是,按银子算,这少说也是上千两的银子,按人命算,这是不知道多少人的命,就这么毁了,可不是可惜了。啧,残忍,真是残忍,怎么能就摔了呢?”

杜太医和李太医叹息感慨,不禁连连摇头。

瞧着他们的模样,永昌侯脸色难看。

完全沉浸在对药膏的可惜里,杜太医和李太医,并没有觉察到永昌侯的异样,倒是冯昭,这阵子来过永昌侯府几次,对侯府的情况,他多少有些了解。

瞧着永昌侯这脸色,冯昭就知道,今儿这事只怕不简单。

这是主院。

能在这砸东西的,也就是谢氏了。

而在这永昌侯府里,能拿出这种好东西,又能让谢氏不痛快到砸东西的,也就只有沈青竹了。

冯昭的脑子转得快,他抿了抿唇,识趣地没有再问,只是,他在心里盘算着,等回头他一定得找时间,去见见沈青竹。

他要跟沈青竹好好聊聊这药膏的事。

说不准是功德一件。

冯昭心里正想着,就见永昌侯低声开口,“三位太医,这药膏很好?没有问题吗?”

“什么问题?”

永昌侯的话,把杜太医直接问愣了,他不下意识反问。

面对这问话,一时间,永昌侯甚至不知道如何回应,他哪知道这药膏有什么问题?若是知道,他还用找这几个人来问?

还是冯昭,心思敏锐,一眼就识破了永昌侯的深意。

冯昭快速开口,“侯爷放心,这药膏是极好的伤药,从用的药材,到方子的搭配,都没有一点问题,虽说这方子里,还有几位药材,我暂时还没参透,但我能用项上人头担保,这药膏没事。如果侯爷身边人有受伤,伤筋动骨,只管放心用,不会出问题的。”

“多谢。”

冯昭的话,给了永昌侯想要的答案,也为他解了围。

永昌侯心里感激。

也不多耽误几位太医的工夫,永昌侯叫了人过来,直接送冯昭他们出去了。

看着太医离开,永昌侯这才转身回了里间。

谢氏早已经等急了,要不是因为断了腿,她行动不方便,她怕是早就按捺不住,要冲出去问个究竟了。

这会儿瞧见永昌侯回来,谢氏急切地挪了挪身子,她急切地询问。

“侯爷,怎么样?太医怎么说?沈青竹下毒了对不对?该怎么解毒?太医呢?侯爷,快让太医来给我瞧瞧,晚了怕是就来不及了。”

“瞧瞧?”

看着谢氏,永昌侯眼神阴翳,他声音也冷得骇人。

那两个字,几乎是从他牙缝中挤出来的。

“瞧什么?瞧你堂堂侯府主母,是怎么发疯发癫,颠倒是非,胡说八道,一派胡言的?你不想要脸面就罢了,怎么,你还想整个永昌侯府的脸面,也撕烂了任人踩吗?”

“侯爷,你说什么呢?”

永昌侯劈头盖脸的一顿骂,让谢氏心里委屈。

须臾间,谢氏泪如雨下。

早就见过谢氏这点招数了,永昌侯现在再看,他心里没有怜惜,只觉得厌烦透顶。

“我说什么?冯太医、杜太医、李太医,太医院中的三位圣手一起瞧的,他们都说青竹给你送来的药膏价值连城,是极好的伤药,对于续接断骨,治疗外伤,加速伤口愈合,是极有好处的。就这一罐子,少说也得价值千两,更别说这方子还是可遇而不可求的,这药膏也不是谁想要就能有的。你不知道珍惜,还胡说八道,冤枉青竹,你怎么开得了口?”

“不可能。”

谢氏不敢置信地摇头,她扯着嗓子咆哮。

“绝对不可能,沈青竹才不会那么好心呢,她巴不得我死,才不会给我用那些好东西呢。这药膏一定有鬼,一定有鬼。”

“我看是你心里有鬼。”

瞧着谢氏发疯的模样,永昌侯眼神讥讽。

“你这么疑神疑鬼,是因为你做了太多的亏心事吧?你信不过青竹,信不过太医,也信不过我,你信不过任何人,不过是因为你曾经做的事伤天害理,你害怕遭报应吧?”

“侯爷,我没有,你信我一次,这药膏……”

“药膏你已经砸了,你想用也没有了,你有没有疑神疑鬼,有没有搬弄是非,你自己想,我懒得多说。我只跟你说一句,你记好了,这句话叫——好自为之。”

话音落下,永昌侯转身就走。

他疾步如风,走得决绝,像是半点都不愿意在谢氏这多逗留一般。

嫌恶,明显。

谢氏瞧着,气得将手边的软垫、软枕,一股脑全都扔在了地上,她双手扯着被子,直往床上砸,“好自为之?就这么不信我,我好什么自为什么之?难道非得我死了,才能信我吗?”

谢氏情绪崩溃,嚎啕大哭。

院子里。

永昌侯刚出来,他隐约听到了些声响。

只是,永昌侯的脚步,并没有因此而停顿片刻,相反,他的脚步还更快了些。

谢氏就可劲儿地折腾吧。

他眼不见为净。

永昌侯从主院出来,直奔书房的方向去,他本是想处理些公务,也顺带着图个清净的,只是永昌侯没想到,他才到前院,就看到了冯昭、杜太医、李太医围着沈青竹,正在说什么。

距离有些远,他们说什么,永昌侯听不见。

可是他瞧得见,冯昭、杜太医两个人喜笑颜开,神采飞扬,那样子简直比捡了银子还开心。

永昌侯一想,也能明白他们谈的,大约就是那药膏的事。

从冯昭几人的状态来看,刚刚在主院的时候,他们并没有夸大其词,沈青竹给的那罐子药膏,的确是好玩意。

谢氏不识货,她忍疼受苦,那也怨不得别人。

冯昭他们三个很快就离开了,沈青竹带着暝影、鸿影往回走,走了没几步,就遇上了永昌侯。

沈青竹微微福身,给永昌侯行礼。

“见过公爹。”

“一家人,不必那么拘礼,”永昌侯压下从谢氏那生出的一肚子气,他努力保持和颜悦色,“刚刚跟冯太医他们说的,是药膏的事?”

“是啊。”

沈青竹也没瞒着。

“我送长青堂的掌柜的出去,刚好碰到三位太医,冯太医问了我药膏的事,他说那药膏极好,他很感兴趣,我就把方子给他了。”

“给他了?”

“是。”

沈青竹点头,勾唇解释。

“冯太医在宫中行走,用这种药膏的时候不会太多,但他是太医,经手的病人多,他更有机会将这药膏的方子,通过皇上,光明正大地传给大营的军医,传给更多的人,也救治更多的人。这是造福百姓,造福大邺,也为咱们永昌侯府积福的事,我就给了。”

为永昌侯府积福……

这话,让永昌侯满意,比起谢氏的胡搅蛮缠,沈青竹这为永昌侯府考虑的样,显然更得永昌侯的心。

永昌侯点点头,这时,他就听到沈青竹又道。

“再者,我把药方子给冯太医,也是想看看,太医院那边的太医,对这药方子可还有什么改进的意见。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我一个人之力,终究不及太医院诸位大人合力,若是能精进药方,造福更多的人,那也是大好事。”

“不错。”

沈青竹为永昌侯府考虑,为百姓考虑,她还谦逊沉稳,办事周全……

这事办得很好。

当然,沈青竹敢把方子给出去,这也证明了她的坦荡,证明了她给的药膏,并没有问题。

沈青竹和谢氏这般一对比,高下立见。

看着沈青竹,永昌侯的眼底的满意和赞赏,瞬时更浓了。

“青竹,你虽是闺阁出来的千金小姐,可却也能开医馆,为百姓义诊,悬壶济世,造福一方,你有巾帼不让须眉之姿,你这事办得很好。”

“多谢爹夸赞。”

“不必谢,你当得起这句话,”永昌侯叮嘱,“咱们永昌侯府,不是那些拘礼迂腐的人家,你开医馆做善事,爹都支持你。但是,你要记住一点,医馆不是其他生意,不能因为挣银子,就丢了人心人性。你今日这造福百姓的初心,是最珍贵的,不论何时,都不要把这初心丢了。”

“爹的教诲,青竹都记在心上了,莫不敢忘,爹放心吧,我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我不会走错路,给侯府抹黑的。我也知道,人心各异,我即便做得再好,大约也不能让所有人满意,但我能保证,不论何时,我都问心无愧。”

最后四个字,沈青竹说得掷地有声。

永昌侯明白沈青竹话里的意思,他也知道,沈青竹很清楚冯昭几个人来所为何事。

永昌侯盯着沈青竹,像是要把她整个人从里到外看穿似的。

半晌,永昌侯才轻声询问。

“青竹,你知道晟澜他娘的脾气,给她送药膏,她是不可能领你的情的,甚至还可能生出事端来,你是聪明人,你为何还要走这一步?闹出事来,你不失望,不后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