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修指指我身后,我转过身去,看到龙郁像一道影子般眨眼间从赵瑟所起的结界闪跃到我们这边。他似乎有些生气地看了我一眼,对我道:“容儿,这是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了。”说完径自走到离娄面前,抬起双臂问道:“时机可至?”
离娄抬手间替龙郁清理了衣衫,一点儿也不惊讶龙郁突然间好转,只是盯着龙郁左手握的那把青铜剑,末了冲龙郁竖了竖大拇指。
“尚需半个时辰。”
“那我们尽快修整,时机一至,立即出发。”
离娄点点头,龙郁也对楚修点点头,然后他二人便默契地行至一旁,静心打坐调息。
乔遇双目微合,再睁眼时也一瞬间走到了我们这边,亦自行调息,徒留下赵瑟一人在木舟之上。赵瑟别无他法,无可奈何地收了神通,那木舟眨眼间变回了一段乌木。
由衣悄声道:“看来我们三个有话聊了。”
此时我与由衣、赵瑟三人面面相觑,都觉得这一方结界不是说话的地方。由衣又与赵瑟挤眉弄眼半晌,赵瑟不情愿地幻出三颗珠子,分别给了我和由衣一颗,自己手心里握了一颗,便转身坐在了乔遇身旁。
“两位,这可是通灵珠,待会儿别忘了还给我。”赵瑟明明闭眼坐着,声音却响在耳边。
“小气,我刚才还送了太阳的家给你呢!”
“一码归一码。龙郁和我家公主在造极阁内遇到了什么我也不清楚,但不管发生什么都不值一颗‘归元丹’,那是我爹给我们保命用的,可记住你们欠着我们了。”
“什么东西能有人命重要,你这话我不爱听。”由衣不屑道。
“你也别套我话兄弟,我也不妨告诉你,那归元丹是我玄妙宫至宝,世间仅有两颗,无论伤重若何,只要一息尚存,服之则可恢复如初。相当于我家公主将自己的一条性命送给了龙郁,你们可别指望我不会生气。”
“这也不能怪我们哪,”由衣争辩道,“你家公主对龙郁一往情深,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要这么做,别说什么归元丹,就是成仙丸也是想给就给。你冲我们发火,没道理且没啥用。你承认不承认?”
赵瑟一时无话,过了一会儿才叹了一口气。“你说得对,是在下无理取闹了。抱歉了二位,这震泽惊险,我也实在没有底气,适才也是不得已才抛开你们。”
“别这么说,兄弟你跑路是对的,难道我们拉着你去送死就有理了?更何况你这一路助我等良多,我们又不是睁眼的瞎子,心里明白着呢。只是现在我们三个要‘拉帮结派’了。”
“什么意思?”我和赵瑟俱是不解。
“你们都不动脑子的吗?”由衣鄙夷非常,“赵兄和你家公主是一对,龙郁和我家老公是一对,理解吗?”
赵瑟恍然大悟,‘哦’了一声:“我把我家公主搞定,郡主把你家龙郁搞定,皆大欢喜!”
“正是。咱们互通有无,再有我从中调度,给你们创造机会,传授一些约会的小秘招,还怕不能心想事成?”
“有理有理!”赵瑟附和道,“但是我需要向郡主确认一下:你真的心悦龙郁?”
我突然间紧张万分,一只手紧紧攥住了通灵珠。
“那还用说!”由衣替我解围道,“女孩儿家脸皮薄,再加上我家老公一贯矜忍,故而不宣罢了。”
“你不说我也知道怎么回事!”赵瑟道,“身在狱间,自然不敢有所承诺,可郡主若不敢大胆一搏,我们这般结盟岂不是海底捞月,徒劳无功嘛。我家公主那性子我知道,若还存一丝希望,哪怕刀山火海,她也不会畏而退却的。说句不敬的话,胆肥的碰上胆小的,这结局基本没什么悬念啊!”
“你说我家老公胆小?那你可就错了!真正论说起来,你也不是胆大的啊,否则这会儿早就娶了你家公主,那还有这么多事儿?!”
“这我承认,我是怂,爱之深怂愈深嘛。可我不会离开我家公主啊,更不会推开她,哪像你家老公!刚才龙郁那话什么意思?你家老公几次三番让龙郁离开,虽是不想龙郁涉险,可却又留下了你和离娄在身边,龙郁不炸毛才怪!知道什么是爱吗?爱就是生生死死都要在一块!龙郁如果是贪生怕死的小人,也不会在造极阁内折去半条性命,他愿意舍生忘死陪着郡主走,郡主难道连为他一搏的勇气都没有吗?”
轰!
心中是雷鸣之声。
清虚之内,生门之前,我毫不犹豫击晕龙郁,让乔遇带走他……
天门台上,流火荼毒,我劝龙郁带大家先走……
而今震泽之外,我又一次送他离去……
明明前方是龙潭虎穴,龙郁已登生舟,却无视生死,只气不过我屡屡将他推开。
龙郁排除万难只为与我并肩,我却从未以同样的勇气回应过他。他越勇敢,我越退缩,结局唯有辜负。
“多谢赵公子,公玉明白了。”我一直未曾开口,现下也只有这一句。
便以我勇胜苍天!
由衣笑道:“不愧是我的老公!”
赵瑟嗤笑由衣一番,二人又聊了许多,后者一番忽悠,哄得赵瑟将通灵珠送给我二人才作罢。
我不再缠扯其中,闭目观望心火,感悟火灼之法,思考如何用之除恶消浊。又想到体内覆灯神火,若将其与心火相合,或将威力大增。但此功甚难,并不可急于一时。我一心想着,竟在心火中乍见己身。
心内心外完全是两个世界,时间的意义发生了截然不同的改变。我沉浸其中运化心火良久,睁眼时看到龙郁和离娄并肩站在一处,两人俱望着沉静的震泽。
龙郁恰巧转过身来,看到我起身了,微微一笑,走过来将手中的青铜剑递给了我。
“拿着这个,那断剑就收起来吧。”
龙郁看着我的眼睛,依然没有任何解释,哪怕他为拿到这把宝剑受了那般重的伤。
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终了还是什么都没有说。我接过他手中的剑,将断剑收到由衣赠我的须弥之中,又将黛蓝须弥交给龙郁,一面想着等拿到无因之果后定要龙郁兑现他之前的承诺,一面要将剑拔出观其真容,却被龙郁阻住了。
“现在还不是用它的时候,等入了震泽再用。那里就是九局洲,”龙郁指了指很远很远的震泽那边,“容儿准备一下,我们即刻就要出发了。”
龙郁还是那么温柔,面对震泽,他的眼中毫无恐惧和犹豫。
“好。”我自去准备,心中却问空冥道:“空冥,这把剑什么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