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我已经想到说话之人是谁了,但我现在还不想让更多人知道他的事情,又不能如他们这般闭口而言,正不知如何是好,忽就有人在我肩头轻轻拍了一下,我顿感双耳灵敏了许多,甚至能够听到周围人的心跳。
“好了,你现在试着在心里说话。”
“你是空冥?”
“是我。我想提醒你们跑快些,我可不想刚出来就被埋在海底。要是后面那位追上来,这里就只有离娄能扛住,很是危险呢!”
我看看周围,心中道:“我们说话其他人能听到吗?”
“当然听不到啊妹妹,你这么善良,肯定不想别人知道我对不对?我先谢谢你啦,只是离娄是瞒不过的,告诉他也无妨。”
我冲离娄点点头,离娄心领神会,当即凝神掐诀,叱了一声“疾”,我们所在的结界便如银光般疾速穿行。又见离娄挥掌在我们身后布下一道青色的法阵,一时间后面的海水变得更加深不见底。
如此在海底渡行许久,周围海水已然亮了许多。
空冥嘘出一口气:“离娄这一手迷障布得好,他们暂时追不上来了。”
“后有追兵……是不是鱼丽已经……”
空冥没有化形,我不知他是不是漂浮在空中,但我想他可能看到了我在说这话时手脚止不住地颤抖。
“没那么糟糕。魔族入侵鱼丽,目的就是追你,他们没那么多时间和力量与长鲸他们斗,更何况祥正那老龟也不是吃素的,只要临界峰的援兵一到,鱼丽暂时也就没事了,你不必过于担心。当务之急是要尽快渡过震泽、进入天门,那果子就快熟了,我担心他会捷足先登。”
“你是说哀神!他也想要无因之果?”
“嗯,不过他应该受伤不轻,我们还有时间。”
“等一下!”我不得已打断他俩,“二位请照顾一下我这个凡人,我知道的实在不多,请容我问一问:临界峰援兵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空冥好笑道,“鱼丽遭劫,复冰如何会不出手?你忘了他之前让离娄去善后?”
“所以你早就知道魔族会入侵鱼丽?”我看着离娄,万分诧异。
离娄也是诧异:“自然知道,这……不明显吗?”
我咬咬牙:“所以厉尊和你是故意让魔族侵入鱼丽的?”
离娄摇头道:“绝非故意。师尊与我在鱼丽所设的结界,若是一般的魔族来了是绝对进不来的。此事师尊与国主他们早就言明,鱼丽也已经做了万全准备。”
我只觉自己的一颗心吊得高高的,无论如何也放松不下来。
“这么说,来者定是个大魔头,不知国主他们能不能抵挡得住。”
离娄轻轻抚住我的肩膀,也不说话。我便知道此事难以善了。
“别想那么多了,更不要想着回去,我们走不了回头路,只能向前。”离娄道,“倒是你这位朋友,可也是在造极阁中得到的造化?”
“正是。”不待我说话,空冥自己就回答道。“你可以叫我空冥,不过这不是我真实的、也不是我唯一的名字,因为我的年纪实在太大了,有很多神仙为我取过很多名字。我现在还不能化形,不过我瞧着你这皮相不错,若我能顺利化形,我能不能借用一下你的形象,你这皮相真是一绝,我实在喜欢吶!”
“多谢前辈夸赞,若有所需,自可一用,不过如果前辈想要一副长久用之的皮相,那我建议前辈不妨多看看这世间美景再做打算。”
“也是,也不急于一时,看你们几个资质已是甚佳,想来这世间美人必定不少。”
“前辈勿怪离娄鲁莽,方才听前辈所言,已对我等了如指掌,甚至对我师尊也知之甚多,不知这又是何等神通?”
“不用‘前辈’‘前辈’地叫我,我这几千万年的年纪只是一段一段续起来的,不足挂齿。我若能化形,也不过是如你一般的小伙,大家如朋友一般相处岂不快哉。不妨跟你们说,我真身是一本书,其中收录世间万物,所以只要这世上有的,且被我见过的,我都知道其之根底。不过我也只是知道而已,没有发生的事更是无从知晓,这是真的,你们也不要将我想得太厉害了。”
“那我们想知道的,只要问你就能得到答案了是吗?”我心中一阵激动,就像是突然在重重迷雾中看到了光亮。
“当然不是。”空冥很是郑重道,“我的上一个主人将我托付给你,那我以后只能允你一人翻阅,而且因你修为灵力所限,有些事情我并不能告诉你,这是由我体内的契约决定的,我不能违背它。所以如果想要知道更多的天地奥秘,你就必须勤加修炼,努力提升修为,等你飞升成仙了,这凡世也就没有什么能成为你的桎梏了。”
“飞升成仙?”我苦笑一声,这样的事我是想都不敢想。
“没有什么不敢想的,”空冥却道,“只要你前进,阻挡你的势必会后退;如果你一直前进,那么你将所向披靡!哇我们到了,你们看,前面就是震泽!”
恐有危险,我忙叫起了由衣他们。龙郁依然昏迷着,乔遇让他靠在怀里休息,后者看向我的眼睛里尽是愠怒,我尽管心揪得紧,但也只能无视她,好让龙郁能多些时间休息。
暗夜如魅,寂然可怖。
离娄带我们停在墨色的海渊外。在我们停留的前方,海水全部倾泻到了深不可测的海渊里,那浩大的声势无法用言语形容,以致于没有一滴水飞溅到另一侧去。而在海渊的另一边正是离娄所指的震泽。我们居高临下,一个个趴在结界边侧,都想看一看传说中的震泽是什么样子。
眼前所见,怵目惊心。
所谓震泽,真的就是一片沼泽地。因为此时潮起,震泽上面蓄了齐腰深的海水,那浑浊的海水又涌动着延伸至前方的黑暗里,遮掩着令人无法看清何处是震泽的尽头。
而在我们眼前的震泽边上,鱼丽子民的尸骨堆积成山,绕着水岸围成了一圈白色的“骨墙”,就像海水激荡出的永不消逝的浪花。
“他们都没能进到里面……”赵瑟沙哑的声音被海风吹到众人耳边,竟然比海风还冷。
“遇儿,我们回去吧,带上龙郁一起。”赵瑟不由分说祭出一段乌青的木头,那乌木在海水中飞速旋转,散发出乌青色的光芒,顷刻悬停在海渊之上,变成了一叶可乘三四人的木舟。
“道青木。”空冥似乎有些不可置信,“这东西竟然流落到凡间了。”
“赵瑟是玄妙宫少宫主。”
“那就不奇怪了,玄奥原来在近天界也是有名的收藏家,好东西应该不少。”
这边离娄正与空冥谈论着,那边赵瑟已去搀扶乔遇。乔遇也是听进了赵瑟的话,起身要将龙郁一起带离。
乔遇与赵瑟本就是随性而来,生死面前,此刻要走也无可厚非。
可是龙郁……
我迈出去的脚步骤然停住。
就让龙郁和乔遇他们回去吧,他受伤若此,再渡震泽怕是绝无生机。
而我也断然没有拉着他送死的道理。
我便与乔遇一起将龙郁扶了起来,并协助赵瑟将龙郁搀扶到木舟上。乔遇见此依然神情漠漠,只道:“姮姝替龙郁谢过郡主高抬贵手。”
我感觉自己的心突然停住了,许久不曾跳动,脑海一时空白,俄而清醒,竟发觉乔遇的话也并无不妥。
便不答话。赵瑟一搭手,龙郁就被安稳放在了木舟内。
“赵公子,”我站在舟外看着另一道结界里的龙郁,“请问能否再带一人离开?”
话音刚毕,由衣就大叫道:“千万别,这么小一条船,我怕自己不小心掉下去!”
我见由衣心意坚决,便又看向楚修。楚修看看自己左右,等意识到我是希望他离开时,他便严肃道:“将军在哪儿我在哪儿。”
“那你快上去吧,”我见赵瑟点了点头,便催促楚修道,“有你在也可与赵公子他们相互照应。”
“可将军是不会离开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