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伴老夫人多年的绿玉,一时间手足无措。
最后还是老夫人自己消了气,一言不发的快步朝夫人所在的蘅芜苑走去。
那劲头,看着一点都不像一个快过七十大寿的老太太。
张少哲那边。
石楠花的味道盈满整个房间,两人已经闹完。
人到中年,精力不济的张少哲缓缓睡去,微微打着鼾。
他旁边,穿上里衣的许月娘,满脸慈爱的摸着自己的肚子。
目光落在张少哲身上时,不合时宜的浮现出一抹野心与一丝嫌恶。
她如今不过双十年华,小了张少哲整整一十二岁!
若非他是延续许家血脉的最佳人选,许月娘说什么也不会委身于他。
更不会在孕期与他多次交欢,以此取得他的信任,让他迫不及待的将自己迎回府中。
一时间,许月娘心中出现两股割裂至极的情感。
一股是能延续许家的神圣感,一股是费心筹谋身不由己的悲哀。
她近乎窒息的停止手上的动作,整个人快被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撕裂。
忽然,一个极小的胎动出现,母子连心的亲密感,给了许月娘些许安慰。
如同当初背叛心上人,委身张少哲时一般,许月娘在对心中对孩子,也是对自己说道:
“孩子,请原谅娘亲的无奈。你一定要健康长大,来到娘亲的身边。为娘亲,为许家平冤昭雪,出人头地!”
此时,蘅芜苑。
被张少哲、许月娘气了一顿的张老太太,带绿玉气势汹汹的杀了进来。
还在看账的洛桃安一时没反应过来,眼冒金星的扯着连霏,匆匆朝张老太太行了礼。
“祖母安好!”
“老夫人安好!”
揣着一肚子气没处撒的张老太太见状,不痛不痒的刺了洛桃安几句。
被请到上座后,她轻呷一口茶,开门见山的表明了自己的来意。
“舒言,你嫁给少哲已有七年,七年无所出。如今,月娘怀了我张家子嗣,使我张家后继有人,你身为主母,怎么还不快快迎她入门,给她,也是给我孙儿一个名分?”
洛桃安坐在张老太太的下手,听了老太太的话,她嘴角微扯,心中涌上几分嘲弄的情绪。
先不说没有全知视角的张老太太,是怎么知道许月娘腹中还未出世的孩子是男孩。
就许月娘一个一双玉臂千人枕的娼妓,孩子究竟是不是张少哲的都不知道。
张老太太和张少哲就急吼吼的要把许月娘迎入府中,给她和孩子一个名分。
上赶着替别人养孩子吗?
“呵!”
想到这儿。洛桃安忍不住笑出声。
“姜舒言!”
以为孙媳在挑战自己权威的张老太太,厉声喊出原主的全名。
那威严恐怖的模样,一如当年原主刚嫁入张家,张老太太给她立规矩的时候。
洛桃安身边,陪原主度过那段至暗时光的连霏,膝盖下意识的软了软。
恰好洛桃安跪下请罪,连霏也就顺势跪在了地上。
“孙媳失态,还请祖母恕罪!”
“恕罪?”
张老太太满意的望着洛桃安乖顺的模样。
“你若真想我恕罪,那便快些将月娘迎入府中。”
连霏闻言,心中咯噔一跳,老夫人这话一出,夫人便是千万个不愿,也得从了。
“是,孙媳谨遵祖母之命,即刻准备许氏入府之事。”
果然如连霏所想,洛桃安听不出喜怒的说道。
张老太太脸上,顿时浮现出得意的表情。
只是不等那得意荡开,洛桃安话锋一转。
“祖母,孙媳无能,还需请教祖母,许氏入府后,住在何处,吃穿用度几何?”
张老太太闻言,长眉微拧。
这种小事,姜舒言不说做了上百次,几十次也是有了,怎么还请教她?
是了!
她一个高门贵女,被逼着点头让一个娼妓入门,心中定有怨气。
这,才是她对自己的挑衅!
张老太太心中冷哼,早有乘算的说道:“月娘怀有身孕,住的地方不能太差,沁心院就不错。至于吃穿用度,与我一样即可。”
“是,孙媳遵命!”
洛桃安兴奋的应着。
见张老太太主动走进她设好的陷阱,她又迫不及待的追说:
“沁心院确实不错,在后院仅次于孙媳的蘅芜苑,以及祖母的荣寿堂,日常洒扫十分繁重。”
“好在祖母说,许氏吃穿用度与祖母一样,那沁心院的粗使婆子,孙媳也按荣寿堂的标准,安排十个。”
“其余用度,皆与祖母一般。”
听着洛桃安将自己与许月娘一个娼妓放在一起比较,张老太太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她站起身,作势要走,敷衍的丢下一句:“你心中既有章程,就按你说的办吧!”
“祖母。”
这场戏还未唱到高潮,洛桃安怎么能让张老太太提前退场。
她出声拦道:“祖母说笑了,孙媳心中哪有章程,不过是按照祖母的吩咐做事。”
“只是这事说简单也简单,不过是给要从哪里来,孙媳当真不知。”
这时,张老太太才明白洛桃安的意图。
她居高临下的望着洛桃安,理直气壮的说:“我张家家大业大,一个姨娘还是养得起的,这笔钱从公中出就是了,不需要你花太多别的心思。”
洛桃安嘴角微勾,没去接张老太太的话,而是转头对连霏说:
“连霏,你去将账本拿来,给祖母看看,这个月公中还有无银钱。”
“是。”
眼见着夫人要与老夫人开战,胆战心惊的连霏纵使害怕,也坚定的站在夫人这一边。
她走到一边的案几旁,从堆叠的无数账本中,找到今年那一本,恭恭敬敬的呈到老夫人面前。
张老太太眯着眼,望着账本上细小的字,认真的看了起来。
方才连霏去拿账本,她的目光也跟着追过去了,看到那堆的账本,心中顿时省了警惕。
她管家多年,孙媳入门一年后,才放权给她,那些账本,少说也有四五年的。
姜舒言,她这个孙媳妇,取出那些陈年旧账,是要做什么?
张老太太三心二意的想着,等她将这个月的帐看完,不由得惊呼道:
“这个月才过去五天,公中怎么只剩十三两七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