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溪于院中树荫下盘膝静坐了许久。
小金端着茶点来伺候,瞧见她一副静坐静心模样,不敢打扰,小心翼翼将手中端来的东西放于旁边石桌上,转身蹑手蹑脚离去。
而此时元溪心中所想,是她如何能再见到那位国师。
国师住在国师鉴,而国师鉴在皇宫之中。要进宫,就得经过皇帝陛下的同意。但一般情况下,皇帝陛下是不会无缘无故召见她这样一个武将的。
她若是请求面圣,也得需要个正儿八经的理由。但目前,元溪想不出可以进宫面圣的原由。
“吱吱——”耳边有鸟儿的声音。
元溪身后树上有鸟儿成双落于树枝上,蹦蹦跳跳,看起来十分开心。
元溪缓缓睁开眼。
仰头。天空湛蓝,时有白云随风而浮动。阳光自簇拥树叶的缝隙中照下,斑驳的光影轻轻落在地面,有些又轻盈的照在树下的元溪身上。
元溪收回目光,慢条斯理站起身。起身时顺带活动活动了盘膝久坐后略微僵硬的身体。
她走向石桌,淡然入座。
茶还是热的,有缕缕浅白的热气自壶口缓缓升腾而出。她取过一只茶杯,为自己斟茶一杯。
茶杯递到嘴边,她小小抿了口。茶温温热,正适宜。
元溪这才将其一饮而尽。
放下茶杯的瞬间,元溪忽然想到,要是自己直接递个折子给皇帝陛下,不说原由,只说请见,不知道陛下会不会见她。
元溪悠悠再拿起茶壶,茶水入茶杯,有汩汩声响。
她看着杯中冒热气的茶水,眉头轻挑。管他呢,先试试,万一成功了呢?
元溪将茶壶放下,立即起身去房间拟写请见折子。
折子当天就递上去了,元溪是镇国将军府的人,本身亦是将军之身,她的折子在抵达内奏处后,半个时辰内就会被人送去御书房。
东方寒在御书房看了一上午奏折,脑袋发昏,趴在桌案上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正寻思着自己找什么借口能出去玩会儿时,元溪的请见折子就被人送到了他面前。
东方寒一看是元溪的请见折子,立马拿来看。但折子内内容简单,只说请见,却未说是因何事要请见。
他盯着折子看了好一会儿,然后看向周正:“去请元小将军来见朕。”
周正愣了下,弯腰道:“是。”
传话的人很快到了元府。
元溪原本只是试一试,没想到居然真的成功了。但开心之余,又有些担忧。毕竟她并没有什么正儿八经的事要见皇帝陛下。
但转念一想,元溪想到了朝堂上那些上了年纪的大臣,他们有事没事去请见陛下的理由很简单,就是去看看他。
一般而言,他们年纪足够当陛下的祖父,即使只是没事进宫一趟,陛下也不可能真怪罪他们。
元溪准备学学他们。
去皇宫的路上,元溪思索了下当会儿面对陛下时的言辞。但想了想,自己进宫的目的是要去国师鉴亲眼见一见那位国师,若是自己拐弯抹角的,万一陛下将自己赶走,那就不好了。
先看看陛下今日的心情,若是陛下心情好,就直言。
御书房。
元溪行至书桌前,正拱手行礼,一句“臣见过陛下”才说出口,抬头就看见了快步走到自己跟前的东方寒。
她眨了下眼,微诧时,下意识后倾了倾身体:“陛下?”
东方寒笑道:“元爱卿,你在朕这里可真是稀客啊,以往都不见你来。说吧,今日你递来请见折子,找朕何事?朕今日心情好,只要是不过分的,朕都满足你!”
元溪眉角上扬了些,眼睛亮起些许亮光。惊讶是真的,但也有点难以置信的意味。
她看着东方寒:“陛下此言当真?”
“当然了,朕就站在你面前,当着你的面说的,还能有假?”东方寒大手一挥:“说吧,找朕什么事?”
元溪抿了下唇,往两边看了眼。
东方寒立即会意,手一扬,让御书房的下人都退出去。只余他们二人。
东方寒自然压低些嗓音:“元爱卿,说吧,你找朕什么事?能带着朕一起去吗?”
元溪也跟着将声音放轻些:“陛下,臣想去一趟国师鉴。”
“……”东方寒脸上笑容瞬时收敛了大半,眼神疑惑且讶异:“啊?”
元溪笑了笑:“可以吗?”
东方寒眯了下眼:“你去国师鉴做什么?”
“不瞒陛下,其实在花灯节那晚,臣遇见了一个特别俊俏的男子,臣打听到,他有可能是国师,所以,臣想去看看,确认一下国师是否是臣那晚在街上遇见的人。”
“……”
东方寒看着元溪,吹了下额前垂落的发丝,表情无奈:“你你你你你……气死朕了!”
“你还特意写请见折子来给朕,就是为了见国师?朕还以为什么事呢!”
元溪问:“那臣能去吗?”
“……能。”
但东方寒是跟着元溪一起去的。
他在御书房批阅奏折批得头晕眼花,正好趁着这个借口出去逛会儿,呼吸呼吸外头新鲜空气。
两人一起去往国师鉴。
才过午后不久,夏侯临在院中给他前几日种下的兰花浇水。
他着一身淡青色衣裳,长发随性而绑于脑后。他微微弯腰,手中握着水勺,小心翼翼往兰花根部与泥土接连处将水倒下。
阳光倾泻而下,温暖落在他身上。
元溪脚步顿在院门前,两眼直望向他的方向。与他距离虽远,未能立即看清楚他面容,但她却很肯定他就是那晚在花灯节上遇见的男子。
不是所有人都有这般高。
她往右探头试图从他的侧面看清他的脸。
东方寒瞥了她一眼,而后往前出声喊道:“表哥!”
夏侯临闻声转身。
而后元溪看清楚了他的面容。暖阳照耀下,他头上发丝好似都在闪光。
温润眉眼,与那时街上元溪所见到的一模一样。
倏有风起,将夏侯临衣袂轻轻吹起,发上素色发带随风而扬。
元溪睁大些眼,眼中闪烁一瞬亮光时,惊喜之色从眼底浮现而出,而后蔓延至整眼。
夏侯临见东方寒带着一位女子来,眼里闪过一丝疑惑,却又在眨眼间消失不见。
东方寒往旁边凑了凑,于元溪耳边压低嗓音开口:“朕还以为元爱卿要进宫做什么,没想到是觊觎朕表兄的美色。”
“美色……”元溪看向夏侯临,嘴唇轻动。她转头看向东方寒,东方寒也看着她。
她忽笑了下,眼神坚定而认真:“陛下,您表兄的美色,挺不错。”
东方寒:“……”
他轻叹了口气:“元爱卿,你是个女子,这种话说的如此直接真的好吗?”
元溪笑:“有何不好?事实嘛,无需否认。”
东方寒挑了下眉,轻“啧”一声,然后迈步走向夏侯临。
元溪跟随其后。
东方寒行至夏侯临身前,笑道:“表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镇国将军府的小将军,元溪。”
夏侯临望向元溪,眼珠微动,眨眼之间,将她快速扫视一番。继而收回目光。
他颔首与其示意,嗓音温润道:“元家小将军,幸会。”
元溪笑着点头:“国师大人,幸会。”
她看着夏侯临,眼神大胆而直接,又出声询问:“国师大人,花灯节上,我曾与你有过一面之缘,当时我不小心撞到了你,不知你是否还记得?”
夏侯临低眸对上她带笑的目光,轻眨眼,而后点头:“记得。”
他道:“那晚你所装扮,与今日不同。”
亦或者可以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打扮,给人感觉亦像是两个人。若非她自己开口说那晚撞到一事,他未必会立刻将两者联系起来。
元溪笑着:“那晚所穿,是我好友为我准备的衣裳,我平日要练武,那番装扮,有所不便。”
夏侯临点头:“原来如此。”
元溪眉梢带笑,眼睛弯弯,满是笑意的眼眸亮晶晶的,却又清晰显映着身前所立夏侯临的面容。
夏侯临微低头,眼神平静又淡然,漆黑如夜的眸子里倒映着此刻大胆直视着他的元溪的神情。
有竹叶一片自枝头脱离,随风而落,自他们眼前划过,短暂一瞬遮挡视线后,伴随着清风飘下。
两人视线依旧。
东方寒看了夏侯临一眼,又转头看向元溪。他眯了下眼,这两人怎么看起来好似不像是初相识?这般自然的对话,如此直接的对视……
是当他不存在吗?!
“咳咳!”东方寒假咳嗽了两声。
夏侯临先回过神,转眸望向东方寒。
元溪随后看向他。
东方寒露出笑容:“朕说,就算你们俩一见如故,也先进屋坐着好吗?一直在院子里站着,不累吗?”
东方寒正要先进屋,元溪忽出声:“陛下。”
“怎么了?”东方寒转身。
元溪笑眯眯看着他:“陛下,您不用回御书房批阅奏折吗?来的时候,臣看见您桌案上堆了一堆奏折呢。”
东方寒:“……”
他大步走向元溪,抓着她隔壁将她往外带了些,拉开与夏侯临的距离。而后他压低声音开口:“元爱卿,你这是过河拆桥!朕带你来国师鉴见朕的表哥,你居然让朕回去批奏折!”
元溪笑道:“下次来的时候,臣给您带城中最有名的蜜饯和糕点。”
东方寒瞪大些眼,嗓音也没忘记要往下压:“你以为区区蜜饯和糕点就能收买朕吗?朕可是皇帝!”
“那您……不要?”
“要!”东方寒拂了拂袖:“怎么不要!要双倍!”
“成交。”元溪面带微笑向他摆了摆手:“陛下您慢走。”
“……”
作者有话要说:东方寒:原来朕是电灯泡……
没有两盒蜜饯和两盒糕点,是哄不好朕的!
(今天也是想回冷宫养鱼的一天……)
\(`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