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凶手

宗珩恩看着一张张黑檀描金的冰冷牌位,额头渗出的层层密汗,凝结成珠,顺着从鬓边滑落——

他眸子挪动,看向旁边木架上一只瓷白,画有一株墨兰的花瓶

凌晨一点多,徐岁岁躺在床上,眼睛毫无精气神地耷拉着,状态极差。

房门突然被敲响,好大一会,徐岁岁才缓过神来,起身下床。

通过墙上的智能可视屏,见外面的人是王晰学长,她才把门打开。

王晰见徐岁岁两只眼睛红肿地实在是厉害,眉心微微一蹙,忍不住放轻了声:

“你没事吧?”

自从生日宴会上,得知她怀孕后,他跟她就再没见过面。

老太太的死讯还没有对外宣发,但家族内部都已经知道了。

怎么走的,也被议论传开。

所有人都在指骂徐岁岁

家主那边只说两人早在三个月前就已经离婚,并对宗珩恩做出了惩处

徐岁岁的电话一直处于关机状态,他还是联系的罗薇薇,才找上这个偏郊的民宿。

徐岁岁呆呆地摇了摇头,嗓子眼又干又哑,说话都费力气。

“这件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他知道这个时候不该上赶着问,但他着急,真想帮她想想办法。

徐岁岁抬眸,无力了声:“没有,如果不是心虚,谁也不会多此一举,做什么亲子鉴定”

她错就错在不该天真,想得简单,明知道这孩子可能不是宗珩恩的,还诓骗欺瞒老太太

王晰:“”

“罗薇薇跟我说了,你们早就协议离婚,这事算不得你错”

“他要是有担当,应该认下这一切,而不是由你来背负骂名!”

而不是将她这样扔弃,躲藏着宗家人的盛怒危险。

徐岁岁敛眸:“不重要了”

由谁认下这个罪名都不重要了。

老太太的死,他们都是凶手!

“那你后面打算怎么办?”

现下宗家忙着操办老太太的丧礼,但嚷嚷着要对徐岁岁追责的愤声也是一片。

怕是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徐岁岁没想多远。

她只问:“你能帮我想想办法,让我去看老太太最后一面吗?”

王晰:“”

这个有点难办。

要是一个不慎,败露了,不但会连着他,他的父母大概都要受到家族排挤和指责

见他沉默不语,徐岁岁也不为难:

“没事,我自己再想想”

“学长你回去吧,这个节骨眼还是不要跟我有什么照面来往比较好,对你名声不好”

她不用想也知道那些七大姑八大姨都把她说成了什么。

这个时候还是不要跟她沾边的好。

王晰:“清者自清,我什么时候怕过流言蜚语。”

徐岁岁:“”

好一个清者自清。

像她这种,大概就叫身歪影子斜吧!

徐岁岁转身回屋,由着王晰跟着她进来。

她把脚缩在沙发上,抱着抱枕:“老太太丧期出殡的日子定了吗?”

王晰:“不太清楚,今晚请了佛寺和尚诵经超度”

徐岁岁下巴抵在抱枕上,低喃自语些什么,王晰没有听清。

沉默了一会,王晰轻柔地问出:

“肚子里的孩子,你打算怎么办?”

徐岁岁呆呆迟钝,十几秒后才出声回道:

“这个还得麻烦你,这两天帮我找个医院”

王晰:“明天中午我来接你”

“好”

王晰不太放心徐岁岁的状态,想借沙发留宿下来。

徐岁岁勉强撑出一抹苦笑,她把手机拿来开机:

“你要是不放心随时打电话给我。”

她可不敢让王晰学长跟她同处一屋留宿过夜。

她就是个害人精,谁沾上她谁倒霉!

妈妈是,罗薇薇是,老太太也是。

每个对她好的人,都无一避免的沾上不幸呢!

徐岁岁眼里泛起泪光,却挤不出一滴眼泪了。

王晰:“那我就在附近,有什么需要,你随时联系我!”

“嗯好,谢谢学长。”

王晰抿了抿唇,似还有些什么想说。

出于顾虑,又咽了回去。

他起身,手掌搭在徐岁岁的脑袋上,温柔的声音沁耳:

“笨蛋。”

“别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

徐岁岁合眸,闭上酸疼的厉害的眼睛。

直到耳边传来房门关合的动静。

她身子往边上一倒,躺在沙发上,将抱枕压在头上,遮住灯源的光亮。

蜷缩着双腿,犹如婴儿般无助的抱紧了自己。

不知过去多久,她睁开眼缝,打开手机。

一大一小的两个家族群已经把她移出群聊了。

宗婉君给她发了十几条消息,还有别的大姨大妈

她没有点开。

她往下拉,打开老太太的微信。

老太太不太会使用电子产品,但迫于现在儿孙辈都在用,她也弄了一个。

她不会打字闲聊,有事多打电话,不要紧的就发几句语音。

最近一次给她发语音的时间是上次她从医院逃走,老太太一连给她发了四五条语音消息。

‘岁岁啊,你在哪儿啊,奶奶去接你。’

‘奶奶说话是重了点,但不是凶你,你别生气好不好?’

‘有什么事咱好好商量着来,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你跟我说,我给你做主。’

‘’

徐岁岁视线顿时被泪水沾湿打糊。

再往上翻,就是老太太叫她下楼吃饭等日常一些的语音了!

她连最后一个亲人都没有了

宗珩恩呢?

他现在也一定难过极了吧!

毕竟他是宗老太太带大的,在那样亲爱薄淡的家庭,老太太无疑该是对他最重要的亲人

她点开宗珩恩的对话框,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她退出,回了罗薇薇一句:

恩,学长他刚刚走了,你们放心,我没事。

消息刚发出去,上面就出现对方正在输入中的字样——

罗薇薇:恩你看一下热搜,逼楚熙芸下跪的人是你吗?

徐岁岁:

她退出微信,随便点个浏览器看热搜词条——

果然。

前天楚熙芸约她,自导自演自说那套,被剪辑后,以第三视角发了出来。

视频的高度尺寸正好把站着的她的脸截掉,但从楚熙芸的说词,以及发帖人的引导,路人很快锁定视频里逼楚熙芸下跪的就是这几天锤她的cxy道歉人!

她的帖子正好清空删除了。

私信快要爆了!

因为视频里的楚熙芸跪求她放过她的母亲,而她还连连辱骂,网上开始对她一边倒的声讨。

她明知楚熙芸会玩这一出,但因为有老太太撑腰,她根本不惧,就等着她什么时候发出来,然后拆台撕逼

可现在她没了依靠,别说楚熙芸一旦把她的嘴脸曝光,她要承受多大来自网络的现实暴力不说,宗家现在也不会让她好过的!

她毫无还击之力。

也没那个心思精力去撕扯作对了!

凌晨三点多,徐岁岁犹如丢了魂似的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是刘姨。

她滑向接听。

“夫人,能麻烦您去一趟祠堂劝劝小四爷吗?”

冬日里的夜经常下雨。

郊外打不到车,幸好民宿和祠堂离得不算远,徐岁岁问民宿的主人借了自行车——

半个小时后。

老张事先叫退了祠堂守夜的佣人,听见敲门声,亲自去开的门。

见浑身湿漉透了,腿上膝盖和半边胳膊都是黄泥脏污的徐岁岁,老张连忙把伞倒向徐岁岁——

他领她去了祠堂。

徐岁岁见牌位前,跪得有些不稳,任在强撑的身影,鼻头猛然一酸——

她不急着上前,偏头问身边的老张:“药呢?”

“您等会,我去拿。”

老张把伞给到徐岁岁,往偏室去了。

徐岁岁等了一会,终究还是没忍住,迈过门槛,跪在了宗珩恩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