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幸亏丁父身边的人拦得快,不然文浩还真可能被打死。
即便拦得快,文浩也结结实实地挨了几脚。
庭渊叹了口气。
丁父是想让女儿和周家结亲,可到底是自己的骨肉,如今被这狗东西杀害,作为父亲,他真想把这人千刀万剐。
他的女儿回不来了,一想到这两日女儿乖巧可爱的模样,丁父就痛心。
他倒真希望自己的女儿是和情郎私奔,也比被这个狗东西杀害要好,起码人活着。
“说,你把我的女儿藏哪里去了!”他揪住文浩的衣领疯狂摇晃,“说啊,我的女儿到底在哪里!”
丁父如今后悔不已,要是他早点顺了娇儿的意思,不逼着她嫁给周家那小子,娇儿也就不会想着要和这人私奔,也就不至于被杀害。
“娇儿啊,为父知道错了!”
一看到眼前这个杀害自己女儿的凶手,丁父就无法忍受他还活着,捡起地上的花瓶碎片朝他扑过去,“你还我女儿的命来!你为什么要杀她,为什么!”
庭渊也无法理解。
衙役们丁父拉远。
文浩坐在地上,此时的他没有太多表情,心如死灰一般。
庭渊问他:“你到底为什么要杀丁娇儿?”
若是不喜欢丁娇儿,大可拒绝她,何须取人性命。
“还有丁娇儿从家里带走的珠宝首饰,都被你弄到哪里去了?”
文浩连头都不抬,也不说话。
庭渊:“我们现在已经知道你喜欢的人是画上的女子,你若不说,等县令让人捆了你心仪的女子,你想说就晚了。”
县令指示手下的衙役,“去农神殿把那农神女给我捆过来。”
涉及他心仪的女子,文浩便不淡定了,“我说,我都说。”
庭渊觉得挺可笑的,喜欢他的丁娇儿被他捅了七刀,他喜欢的农神女仅是烧掉一张画像,他便无法忍受。
情之一字,害人害己。
县令厉声质问:“还不说你为什么杀丁娇儿,是想回县衙经过严刑拷打才说吗?”
县令突然暴吼,庭渊毫无防备被吓了一激灵。
文浩:“我不喜欢她,我只想要她的财物,她不肯把财物给我,所以我杀了她。”
让人有些诧异。
县令:“就这么简单?”
“是,就这么简单。”
庭渊看文浩的语气和神态,确实没有撒谎,问他:“既然你是为了财物杀人,那你把财物藏哪了?”
家里都翻遍了,根本没有任何财物。
文浩又不说话了。
庭渊看他说话像挤牙膏一样,一点点地往外崩,也是无奈,“话都说到这里了,你还隐瞒,有意思吗?”
何况他们已经知道如何拿捏他,这种隐瞒实属毫无必要。
这次都不用他提醒,县令就知道如何撬开文浩的嘴了,“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去把这个农神女给我捆到县衙,我看他说还是不说!”
“我说,我说。”文浩赶忙松口,“与她无关,是我做的,别捆她。”
庭渊:“……”何必呢?
丁父是真的气极了,他女儿一腔真情被视而不见,而他却对别的女子情有独钟,甚至都不愿意让她被捆,自己的女儿却要横死街头,若非有人阻拦,他定要打死这个狗东西。
县令皱眉,也受了来文浩这性子:“你若再不说清,我就让人将那农神女捆了,扔到监牢里,关上个十天半个月。”
文浩求情道:“我说,我都说,别伤害她,是我贪图财物,才会去勾引丁娇儿,以私奔为由要她从家里偷些财物出来与我一同私奔,我与她约好在农神祭祀游街结束后在西街见面,我问她要财物她不给,于是我便将她捅死,抢走了财物,藏在荒废的徐府后院枯井里。”
传闻徐府的宅子里闹鬼,吓死了徐府老爷的幼子,没多久一家就搬走了,徐府的宅子就此荒废,又因闹鬼,没什么人敢去,东西藏在那里很安全。
一行人转至徐府。
徐府确实已经荒废得不成样子,门前的匾额快要掉了,院内随处可见的蜘蛛网,和半人高的杂草。
穿行其中,别说是晚上,就是白天也能吓死个人。
一行人举着火把,把院内照得亮堂堂的,庭渊依旧觉得心悸。
草丛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伯景郁看他十分警觉,小声问:“害怕?”
对于庭渊来说,这确实比凶杀案让人害怕。
他生活在一十一世纪的大都市里,这种荒废的古老宅子日常根本见不到,也就只有在一些鬼片里面才能见到,在他小时候,这种荒宅可是僵尸鬼片的专属地图,以至于现在身处其中,就总能让他联想到僵尸和鬼,虽然不信鬼神,但这种情况下,基于童年的深刻记忆还是会害怕。
伯景郁伸出胳膊给庭渊,“抓着我,我带你走。”
庭渊毫不犹豫地抓住伯景郁的袖子,与他贴得极近。
伯景郁小声说:“我真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
庭渊:“我怕得可多了。”
伯景郁:“之前在客栈旁人都怕房间门里的死尸不敢进去,你就敢。”
“那不一样。”
在这种场景里面,真的不敢想象自己的背后有什么,哪怕是个人跟在后面拍一下他的肩膀也能吓到他。
这就像看鬼片时明知道都是假的,是人演的,还是会冷不丁地被吓一跳,长大后的庭渊坚决不看鬼片,那都是童年鬼片给他留下的心理阴影。
这世上没有鬼,但是有的是人装神弄鬼。
伯景郁:“我不怕,我保护你。”
还未走到正堂,就差几步路时,伯景郁感觉自己踩到了什么东西,脚下突然一声尖叫,伯景郁赶紧抬脚后退一步,那东西蹿到了庭渊的脚背上,吓得庭渊原地跳起。
惊风挥剑利落,低头一看,剑头扎着一只老鼠。
庭渊拍着自己的心口,吓死了,原来是一只老鼠,他还以为是蛇。
他用手拍了一下伯景郁,“不是说你保护我吗?”
伯景郁有些尴尬,刚才信誓旦旦,立马就打脸了。
庭渊撒开抓着伯景郁衣服的手,这一瞬间门他觉得惊风这个武夫很好,起码安全感满满啊。
他一人还在懵逼的时间门,惊风已经将这老鼠给扎死了。
伯景郁拉住庭渊的手腕:“我那是没发挥好。”
庭渊吐槽:“你可真是又菜又爱玩。”
伯景郁不明白是什么意思,知道不是什么好话,但他还是拉着庭渊没松手。
倒是走在前面的县令被这一幕给惊讶到了,没想到惊风的剑法那么好,能扎住乱动的老鼠。
惊风用力一甩,老鼠就给他摔飞出院墙了,去哪了没人知道。
庭渊对惊风的印象,就是伯景郁的毒唯,什么都听伯景郁的,让他往东他绝不往西。
这种武力值拉满的莽夫,还真是能在危险时刻让人安心,怪不得伯景郁会带着他。
来到后院枯井,挪开井上的石头,放了两个衙役下去,打着灯笼在井里寻了一番,并没有看到文浩所说的珠宝。
衙役朝上面喊话:“里面什么都没有。”
县令等一众人都看向文浩。
文浩扑到井边,满脸震惊,指着枯井焦急道:“不可能啊,这不可能啊,我明明将东西丢进了井里。”
县令:“给我拿下,竟敢蒙骗本官。”
庭渊看文浩的反应,确实不像是说谎,他道:“县令,其中只怕另有隐情。”
县令看向庭渊:“能有什么隐情?”
庭渊道:“县令不妨想一想,他既然已经承认了杀人,横竖都是一死,何须整这么一出?何况他还有心仪之人,总不至于真想连累自己心仪的女子。”
县令思索片刻,觉得庭渊说得也有一定的道理,问:“那这井里为什么没有财物。”
庭渊转而问文浩:“你将东西扔在这里,除了你,还有谁知道?”
文浩想了一下,随后坚定地说:“只有我知道。”
就是他这个停顿,庭渊便知道,这个地方不可能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你若没有返回搬走尸体,而今扔进井里的财物也不见了,你真的觉得其中逻辑是合理的吗?明显有第三个人存在。”
“什么第三个人,我不知道。”文浩矢口否认。
庭渊来到井边,往下看了一眼,“刚才我问你的时候,你犹豫了一下才回答,显然不止你一个人知道这件事,方才我就觉得说不通,你用匕首刺了丁娇儿七刀,若你真的是因她不给你财物刺死她,你为何出门会随身带刀,杀了她抢夺财物又将财物藏到这么偏僻的地方,你明明有更好的办法从她手里拿到财物。”
“除非……”
县令听得正起劲,突然庭渊就不往下说了,让他有些难受,催促:“除非什么?”
伯景郁接着庭渊的话往下说:“除非他从一开始去赴约,就是想取丁娇儿的性命,若非如此,他何须带匕首出门,这一切都像是谋划好的。”
庭渊点头:“不错,杀死丁娇儿本就在计划之中,你若真是那么爱财,丁娇儿出身富贵,把她哄好了,你会缺财吗?何须将人杀害,让自己背上人命。”
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杀人,让自己背上人命,怎么看都不像是正常的思维。
两人之间门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即便文浩有心仪的女子,也不至于当街将丁娇儿杀死,带到这徐府来杀还不容易暴露。
到了这一步,庭渊才看明白,这背后是有人在操控。
丁娇儿的死像是提前计划好的。
背后谋划之人,就是要把文浩扔出来干扰视线。
庭渊:“你若不说,背后偷尸体偷财物的人,就真的逍遥法外了。”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这事就是我一个人干的。”
庭渊叹息一声,“你嘴硬有什么用?”
而文浩屡次维护她心仪的女子,如今又不肯供出知情人,这很难不让庭渊产生联想。
“你宁愿咬碎牙齿和血吞,也不愿意把她供出来,我虽暂时想不明白你为何要当街杀死丁娇儿,却能猜出你不愿意供出的人是谁。”
文浩:“没有旁人,只有我自己。”
庭渊冷笑:“那你说尸体去了哪里?”
文浩:“尸体可能是别人偷走了,我也可能被人跟踪了,杀人被别人看到了。”
庭渊赞同地点头:“嗯,有道理。”
县令又开始纳闷了:“怎么你开始赞同他的说法了。”
庭渊道:“可惜,我不信。首先你真谋取财物,有很多方法,不一定要杀死丁娇儿,你却偏偏选择当街杀她这根本说不通,虽然农神祭大家默认半夜不出门,但你不能保证其他人不会因为好奇心开门查看情况,这样你根本逃不掉。其次,你将东西藏在这里,你很清楚丁娇儿死在街上你会被查到,所以你打晕自己伪造不在场证明。再者,你将东西扔在离家这么远的枯井里,杀害丁娇儿的事情一旦坐实,这些东西一分一毫你都拿不到,你说你为什么要冒这么大的险搞这么复杂一个局?能把珠宝首饰扔井里,为什么不把刀也扔井里,而是要埋在你家的灶台下来,处处充满矛盾。”
这一切的一切,看起来就像是在故造疑阵迷惑人。
“若你真贪图丁娇儿的财物,你的正确做法应该是将她带到毫不起眼的地方杀掉,然后丢掉凶器,带着所有财物回家,明日一早出城,等大家发现丁娇儿失踪四处寻找时,你早已逃出城,而非是如此明目张胆的当街杀人藏匿财物却把凶器带回家。”
他这么一说,众人豁然开朗。
就觉得这个案子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现在庭渊这么一点出来,案情就清晰明了了。
庭渊:“从我在屋中找到你心仪女子的画像开始,一路到这里,你多次维护她,那么如今能够让你闭口不言的,应当就是这位毫不起眼却在无意之中引导我思路的农神女了。”
庭渊和县令说:“县令,现在可以去抓这位农神女了。”
文浩再度情绪暴发,嘶吼道:“与她无关,与她无关,全是我一个人干的!”
庭渊唇角微微扬起,反倒不急了:“与她无关就与她无关,你这么激动做什么?若真与她无关,你又何须如此?”
反倒是他这般情绪激动,更落实了那位农神女与这件事有关。
若非那位农神女遮盖手绳,庭渊或许根本想不起来自己在哪里见过红绳。
县令:“去农神殿,今日我倒要看看,他们这是在演哪一出。”
若那位农神女真是同谋,可就太会演戏了,竟能在他们面前装作无事发生。
这样的演技,这样的心态,庭渊佩服。
重返农神殿,农神女们被一一叫出。
文浩被衙役押着就站在殿中,其余农神女看到文浩如此都很惊讶,只有文浩心仪的这位女子看到他表现得很平静。
庭渊来到她跟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答:“苏月娘。”
庭渊问苏月娘:“苏姑娘,你可认识眼前这人?”
苏月娘点头:“认识。”
文浩急切地朝她摇头。
苏月娘却道:“我认识他,他是我心仪的男子,我们两情相悦。”
文浩闭了闭眼,有些无奈,“傻月娘,你不该认的。”
众人都被他一人之间门的情意感动。
纷纷在心中感叹,这月娘可真是个有情有义的女子,竟不否认与文浩间门的情感。
庭渊却将视线落在月娘的身上,事情并不简单。
若真是有情有义,看到自己的情郎被捆绑起来,又怎会毫无反应。
只靠一张嘴说,庭渊自然不会信。
庭渊问月娘:“你可知道我们来此是为了什么?”
月娘摇头:“不知。”
庭渊道:“之前同你们一起准备夜巡祭祀的丁娇儿死了,文浩就是凶手,而文浩与丁娇儿在一起,这件事你知道吗?”
月娘点头:“我知道,我与文浩相恋,奈何家境不好,家父不愿我与文浩在一起,为了另许了一门亲,我与文浩有情,却不能相守。”
庭渊哦了一声,随后转到文浩身边,“所以你去勾搭丁娇儿,她喜欢你,家中富裕,随便拿点东西,就值不少银钱,你杀了丁娇儿,夺走财物,就是为了和月娘在一起吧。”
文浩这次没像之前一样抵死不认,反倒是承认得很爽快,“不错,不过这与月娘无关。”
“真与月娘无关吗?”庭渊与文浩四目相对。
文浩偏移视线,不敢与庭渊对视。
庭渊心里有了底,便知道应该如何突破文浩的心理防线,他最在意的人是月娘,可月娘要是一点都不在意他,那他还会像现在这样一口咬死与月娘无关吗?
庭渊又转回月娘身边,“你真的和文浩两情相悦吗?”
月娘点头:“是。”
庭渊:“可你不觉得自己如今表现得过于淡定了吗?”
若真是情郎被捆,有几个人能做到如此淡定,好似被捆的人与自己无关一样。
庭渊继续说:“我在你的身上没有感受到一丝一毫对文浩的情意,这是为什么?”
若真是喜欢一个人,看到他被打得这么惨,还被捆起来,却连一句关心的话都没有,庭渊不信。
庭渊又看向文浩,“你真的觉得她心仪你吗?”
他又走回到文浩的身边,与他站在了一起,而非是对立,一起看月娘。
庭渊道:“一个人真的喜欢另一个人时,绝不会是这样,就像你喜欢她,会一口咬定这件事与她无关,不想将她牵扯其中,她虽自愿牵扯进来,却没展现出有多喜欢你。”
“你没有抛尸尸体却不见了,你没有拿走财物财物却不见了,从头到尾你就像个工具人一样被人利用,有人却在坐收渔翁之利,你还没发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