芥川龙之介愤恨地盯着那辆抢走了太宰先生的白车。
保持着天魔缠铠的状态,他就无法攻击,取消天魔缠铠的状态,他又驾驶不好摩托车,很快就会被甩掉。
所以他的机会只有一次。
芥川龙之介学聪明了,那辆车因为『人间失格』的关系不受异能力的影响,罗生门对它毫无作用,但是他可以直接破坏掉能够让车辆行进的道路。
太宰的学生好决绝啊。
织田作之助不由在心中发出了感慨。
为了规避预知到的未来,他连续控制着车辆做出了一系列高难度、在不知情的外人眼中还很莫名其妙的动作,然而芥川龙之介虽然每次都因这样的“巧合”不得不调整、延缓计划的实施,但他下一次依然会不管不顾,哪怕因此身受重伤也要发动袭击。
织田作之助已经知道芥川龙之介身上那件“骑行服”是异能的效果了,还发现了它对主人的负担会越来越重。
按理来说,像现在这样不断拖延时间就行了,可那毕竟是太宰的学生,太宰很少提及他,有也都是对他听不懂人话的抱怨,织田作之助却觉得太宰治对芥川龙之介还是很上心的。
而且这还是个孩子呢,无论是莽撞地因此留下会影响一辈子的后遗症,还是接受与谢野医生的治疗,都不会是什么美好的记忆,会影响孩子性格发展的。
养孩子要注意的事情真的很多,太宰在这方面非常不讲究,不过这也不能怪他,太宰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呢。他接受委托去猎人世界之前一直在上课学习,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把剩下的课程也补上。
织田作之助突然问道:“坡先生,我可以用‘那个’把芥川装进去吗?”
“可以。”爱伦·坡小声地回答,他心情很好,只是车内人员密度太大,适应不了,“小说的存在不需要对外隐瞒,给你就是让你找机会用的。”
“那你跟乱步先生的对决怎么办?”太宰治状似关切地问道。
爱伦·坡瞥了太宰治一眼,明知道他是在套取情报,还是骄傲地回答:“我当然为乱步准备了更好的舞台。”
太宰治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织田作之助得到爱伦·坡的首肯后,赶在芥川龙之介想凭借天魔缠铠的防御力跳车之前,先一步一个突兀的转向甩尾,将车身横了过来,打开车门利用惯性把自己甩出了驾驶座,在地面上翻滚卸力,同时从怀里掏出一本棕色封面的小说打开。
芥川龙之介条件反射地松了油门想要刹车,发现这个不是太宰先生后,又条件反射地踩下油门想继续之前的计划,但是突然又反应过来这样下去他们将会撞到一起。
那辆车上,芥川龙之介是不在乎太宰治以外人的生命的,可他被幸久塞到学校里跟中岛敦一起读过书,那点贫瘠的物理知识和以往累计的常识在这个关键时刻跳了出来,他意识到就这么撞上去自己未必会比对方好到哪里去。
即使天魔缠铠能保护他这一次,他也可能将没有余力继续使用罗生门。
那就没有办法拯救太宰先生了!
芥川龙之介的小脑瓜根本没法在这种电光火石之间想出最好的解决办法,他只来得及本能地稍稍偏转了一下方向,就在一阵白光中被织田作之助手上的小说吸了进去。
几乎可以算是毫发无伤的织田作之助又匆匆回到驾驶座上,继续开车带着他们前往秘密基地晚香堂。
坂口安吾给太宰治的转述顺序是按照他异能的读取顺序来的,一段一段从近往前。
因为只是织田作之助个人的视角,所以有些事情的真相他们无从得知,不过配上坂口安吾从猎犬那里获取的情报,也足够他们把目前的情况了解个七七八八。
井上副参事的发难早有苗头,支持他的势力可以一直追溯到异能大战时期的主战派。这些人跟福泽谕吉也算有些渊源,他在战争后期的主要任务就是暗杀主战派的成员。
那是为了让战争尽早结束,而不是在败局已定的情况下还要为了荣誉、尊严之类虚无缥缈的东西或者某些派系自己的利益让前线的士兵们白白牺牲。
福泽谕吉后来是主动退出了,可他的同僚依旧在继续执行暗杀任务。如果没有七个背叛者突然摁着所有国家签订和平条约,或许他们就算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不会对主战派赶尽杀绝,也起码会把关键位置上的人都清理一遍,但战争的突然结束让他们失去了这样的机会。
战时国家濒临崩溃的特殊时期,这算不是办法的办法,缓过来终于能喘口气的和平时期,这些人的行为就让人看不过眼了。
怎么能采取那么极端的手段,把屠刀对准自己人呢?
尝过了这种简单粗暴方法的甜头,这些人以后推行白/色/恐/怖的统治怎么办?
数量众多的中立派开始和稀泥搞均衡,主战派的人士因为战争失利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却最终得以修养蛰伏了起来,反而是战争后期较为活跃的主和派后来想做的事情在很多人默契地装傻充愣不配合之下处处不顺,就怕他们一家独大。
很难说夏目漱石的早早退休是不是某种妥协与退让。但总之,这样持续了相当长一段时间的紧张局面在他这么做了之后确实达成了某种平衡,逐渐回归了正常。
然而曾经那些的主战派及其利益相关团体一直想恢复战前的辉煌,这次的事情就是他们搞出来的,他们还争取到了相当一部分其他派系的默许与支持。
有些是不满幸久这种建立国中之国的举动,有些则是觊觎横滨这块没有了外国势力变得更加可口的大蛋糕,还有些是忧虑幸久的意图与野心,希望先下手为强。
——养生俱乐部已经颇显成效,据说国内的很多高官富商都秘密上了港口黑手党的战车。这些关系是任何利益都撼动不了的,长生不死和复活亲人简直拿捏了人类的死穴,对某些有钱有势的人来说这是最高追求。
秽土转生的事情是瞒不住的,因为他终究会派Miic的人出去干活,幸久索性拿他们忽悠了一下各位投资人,毕竟实验不断有进展才能让他们心甘情愿地继续投入。
这件事也被那些有心人看在眼里,港口黑手党还向Standard岛事件“救”上来的那些外国游客介绍过这个养生俱乐部,看上去一副随时准备打开国际市场的样子。
某些人坐不住了,如果错过这次的机会,或许再也无法阻止港口黑手党崛起,等他们真的在幸久的带领下发展成一个在各国高层和掌控了全球经济命脉的资本家中都有盟友的黑暗帝国,可能还只是安分地守住横滨吗?
这些是辻村深月联络上事务所,下委托前告诫他们接下去要面对的情况可能会有多凶险时的解释。
……这不对劲。
坂口安吾手指发凉,比起试探事务所社长福泽谕吉和成员们的决心,这更像准备甩锅时惯有的情况说明。
所以,他用『堕落论』读取到这些情报,并将之告知太宰治的行为也属于被算好的一环吗?
种田长官和辻村副参事是否也是那些充满忧虑的一员?
坂口安吾不敢细想。
他是半点不信他们会没想到井上副参事竟然会动用杀人侦探绫辻行人的。
因为事情的发展顺序是种田长官遭受袭击,辻村副参事按照计划假装投诚,井上副参事掌控异能特务科,随后辻村副参事找绫辻行人演了场戏,自己借此假死脱身,同时暗中找上事务所委托他们解救种田长官。他们也确实成功解救出了种田长官,现在他跟辻村副参事以及事务所的其他成员就藏身于晚香堂。
很难让人不怀疑井上副参事是经由辻村副参事的“死亡”得到了启发。
更何况辻村副参事将异能力派去保护跟自己同名的女儿并伪装成将异能力传给她的样子的确可以解释成为了增加自己死亡的可信度,但也确实能够因此随时掌握女儿和被她贴身“监控”着的绫辻行人的踪迹,他们似乎还有某种手段可以联系。
织田作先生前来拯救他们的时间和地点就是那位侦探先生推理出来的。
然而,辻村副参事看上去却没有让绫辻行人回来,跟即将到达晚香堂的太宰碰上一面,看看能不能解除港口黑手党首领所中异能的意思。
她跟种田长官的行为真的太像钓鱼执法,借刀杀人了。
问题是坂口安吾也分不清他们究竟想借谁的刀。
坂口安吾低垂下眼眸,扶了扶眼镜,假装因为没了身后步步紧逼的追兵又完成了转述的使命,理智终于上了线:“等等,停车!不,掉头!织田作先生,我们必须把太宰君送回港口黑手党去。他摆脱军警就好了,这样会被当成背叛者的,中也君可能已经误会他了。”
太宰治的表情颇为冷漠,他不太知道自己面对坂口安吾应该摆出什么样的态度,只能暂时先这样。
他当然是生气想报复的,可绝对没到想把对方同那些以往招惹了自己的敌人一样人道毁灭的地步。
……也好像没到绝交的地步。
安吾那时给他喂的是解药。
而且安吾决定就这么回去那可不是完不成任务升不了职那么简单,搞不好会被指控成为□□的。
太宰治“啧”了一声,对自己竟然在为欺骗了自己的坂口安吾找借口感到有些恼羞成怒,但嘴上还是说道:“别理他,继续开。我要是现在回去,他就只有死路一条,港口黑手党会派别的人追杀,那时候就没有任何谈判的机会了。”
织田作之助一时间不知道该听谁的,有些为难。
不过很快他就不用继续为难下去了,因为回过头来继续思考怎么破局的太宰治突然反应过来了某种可能:“停车!”
织田作之助立刻听话地停了下来。
他跟坂口安吾一齐看向了太宰治,太宰治却是阴沉着脸,什么都没有解释。
过了大概一两分钟,太宰治直接下了车,对着空旷无人的四周高声喊道:“出来吧,魏尔伦先生,到这里就可以了。”
周围一片沉寂,过了一会儿,穿着白色西装的魏尔伦带着纪德不紧不慢地现了身:“真的到这里就可以了吗?森医生说,你可能会以身涉险,直接被敌人带回据点。”
太宰治面无表情地回答:“这里就可以了,没必要跟到异能特务科的据点去,港口黑手党现在不宜跟种田山头火那一系再起冲突。”
魏尔伦微微偏头思考了一会儿:“算了,随便你,我搞不懂你们这些心眼特别多的人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反正我的任务只是带回坂口安吾。连你都不在我的任务之中,但是看在猎人世界的那几个月,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可以顺手帮你一把。”
“诶?安吾的面子那么大,竟然需要你这个级别的人出动吗?”
“森医生说这件事必须万无一失。坂口安吾知道的东西太多了,而且异能也很有用。阿蒂尔是不需要,他现在就想要个擅长近战的通灵体,比如西索那样的,加布和涩泽龙彦却不会嫌多。”
又是森医生!
太宰治看了看一直盯着织田作之助的纪德,很好,考虑得相当周到,这两个异能相同的人碰到一起怕是会形成特异点,互相抵消。
往好处想,至少坂口安吾会被活着带回去。
太宰治完全感谢不起森鸥外,有的只是对他什么事都要掺一脚的厌恶。
“对了,森医生还让我跟你汇合的时候给他发个消息。”偏偏魏尔伦还自顾自地拿出了手机,这么说着的时候,短信都已经发出去了。
几乎是下一秒,太宰治的手机就响了。
他完全想象得出此刻某人脸上那令人讨厌的表情,不过却还是接通了电话:“森先生,好算计啊。”
“太宰君,反应过来了吗?”森鸥外轻笑一声,“这不是你喜不喜欢,想不想要,对权力有没有欲望的事情。而是终有一天你会发现,你能调用的底牌并不是你的底牌,而是港口黑手党的底牌,搭档和学生也远远比不上不得不忠心的下属。就像现在,你的想法跟上层命令起冲突的时候,你无能为力。”
“偏巧你是有那个实力不择手段往上爬的,幸久先生却早已明确表示不打算让你担任干部。而且区区干部之位未必满足得了你的需求,因为干部之上还有顾问,还有首领,依然无法保证你能对局势完全掌控,你能一直忍受下去吗?”
“对幸久先生我也会这么提醒他的。就用坂口安吾的事情来证明一下吧,太宰君,别说我不顾师生情分,这通电话就是给你准备时间了,期待你的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