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久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不用异能,非要用抬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不一左一右架着人,非要一个人抬着腿,一个人抬着肩膀,还是伤患头的那侧在更下方的姿势。
他只知道这样会很难受,本来没什么事的可能也会有点什么事了。
哪怕他们只一个人用背的都比现在这个姿势好。
两人抬着伤患冲了过来,小心地把人放到帐篷里支着的折叠床上。
那是个看上去跟中原中也差不多年岁的少年,容貌精致,身形单薄,双目紧闭,有一种脆弱的美感,他的双手被绳子缠绕着收在胸前,幸久感觉这个架势不太像是让他来帮忙救人的,更像是让他来帮忙埋尸的。
幸久忍不住问道:“这个人现在还活着吗?”
中原中也立刻去摸他颈部的脉搏,又试探了一下他的呼吸,欣慰地说道:“活着呢,没凉,呼吸很平稳。”
幸久可不像他那么乐观:“上吊的人会昏迷主要就是因为大脑缺氧,如果救下来后一直昏迷不醒的话,很有可能就是脑损伤,没法救的,即使有呼吸有心跳也就是个植物人。你们这么抬他他都不醒……”
幸久摇了摇头:“我给他打点尼可刹米吧。”
中原中也不好意思地咳了一声,小声说道:“他原本是有意识的,但是我们把他从树上解下来后,他问为什么要救他,我们想把他带回来的时候,他还有挣扎的意图,我就把他打晕了。”
中原中也想到刚刚的情景,顿时理直气壮了起来:“我怕他死志太强烈半路出什么问题,所以才打晕他的,救溺水的人不也需要先把人打晕嘛,这么做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这是什么迷惑行为?幸久不太理解,光听他这么说也不太能还原当时的情况。
不过中也肯定是好意,于是他说:“没有问题。”
幸久蹲下身想给这个少年检查一下详细情况,却惊奇地发现他输进去的查克拉完全消失了。
中原中也适时地补充说道:“这个人有点特殊,异能力对他不起作用。不能直接让他漂浮起来,也不能把他搁在石头上,让那块石头漂浮起来。敦碰到他会被强制解除半虎化的状态,因此我们只能把他抬回来。”
江户川乱步嫌他啰嗦,概括道:“接触生效的无效化异能。”
幸久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还挺有意思的。”
没办法用医疗忍术,这里又没有专门的设备,那就只能简单检查一下瞳孔心跳什么的了。
这名少年身上缠着那么多绷带,可能还有其他什么旧伤,幸久打算帮他一起看一下,哪怕他这里没有对应的药,也能帮对方重新换一遍绷带。
毕竟是中也和敦辛苦捡回来的,总要顾及他们的心情。就像家里的小孩子捡回来个受伤的流浪猫,哪怕不让他们养,那至少花钱把猫治好,再给猫找个靠谱的主人,不然多伤小孩子的心呢。
某种意义上,捡个人还比捡个猫方便,人的话等他醒来就能直接打发走了,了不起把他送到警察局。
幸久低头看了看缠绕在少年手上绳子。
中岛敦主动解释道:“我怕抬着他跑的时候,他的手从身上滑落撞击到地面造成擦伤或者骨折什么的,所以就用他上吊的绳子稍微固定了一下。”
行吧,你还考虑得挺周全的。
幸久凝聚出一把冰苦无,三两下就割断了绳子,顺便把冰苦无往少年的皮肤上贴了贴,实验了一下自己的猜想。
果然,冰苦无并没有消失。
这个少年的异能可以无效化纯能量性质的能力,却无法让由能量凝聚而成的、已经存在的东西消失。由此类推一下,他的异能应该能阻碍能力生效的过程,却改变不了既定的事实。
这个异能力还蛮极端的,某些情况下是真的特别有用,但也挺好对付的。
幸久稍稍满足了一下自己的好奇心就不再多想,他连敦的新能力都忍住了没研究,这种对他帮助不算很大的异能就更不用说了。
不过这一下倒是把少年刺激得苏醒了过来,他幽幽地说道:“可以不要那么粗暴吗?我暂时还没死呢。”
“醒了?我看你意识挺清醒的,也不用额外让你做些什么指令来判断了。”幸久满意地点点头,“身体方面有哪里不舒服吗?头晕?恶心?想吐?”
在这个少年回答之前,他又自己说道:“上吊救下来之后只要没有脑损伤,一般不会有其他后遗症,你要是有这些负面症状只能说你原本身体就有点毛病。”
“好冷酷啊。”少年慢吞吞地坐起身,歪着头打量着这几个人。
这几个人的组合很奇怪。
他的目光扫过那两个用了极其粗暴的手段打扰他尝试前往彼岸的人,尤其是那个打晕他的赭发少年,不由露出了嫌弃的目光,像看到什么难以忍受的污渍一般,眼不见为净地偏移了视线。
他的对面,赭发少年中原中也觉得自己完全看懂了他想表达的含义,头上的青筋一下子就冒了出来。
硬了,拳头硬了。
这个少年对明显是主事人的幸久更感兴趣,但在他有所行动之前,就对上了站在幸久身后的江户川乱步那双宛如能洞察一切的绿眼睛。
两个人无声无息地对视着,如同两只狭路相逢对峙起来的猫,谁都不肯示弱,谁都不愿后退,空气似乎都紧张了起来,说他们下一秒就会打起来都是有人信的。
幸久觉得有趣,还特意闪到了一旁。
但到最后都没有出现什么猫猫互挠的场面,这两个人对视了一会儿,仿佛达成了什么协议,同时移开了视线。
那个少年看了看中原中也,叹了口气,不忍直视般低下头盯着自己的鞋子,很没有诚意地自我介绍道:“我是太宰治。”
江户川乱步则重新眯起了眼睛,恢复了往日里那副没什么攻击性的姿态,问幸久:“鱼炖好了吗?”
哎对,他的鱼!
幸久也不管里面的人是要互相认识,还是要打架斗殴了,赶紧跑出帐篷,来到火堆旁边,掀开锅盖,用筷子戳了戳鱼肉,觉得炖得差不多了,便夹起一块尝了尝味道。
沉默了几秒钟,他又不死心地舀了一勺汤喝了下去。
然后惆怅地叹了口气,不得不承认他真的就只有60分的水平。
熟了,能吃,没有毒,填得饱肚子,再多就没有了。
幸久面无表情地返回了帐篷。
江户川乱步已经在拆即食食品吃了。
自诩野外生存经验丰富的忍者面子上有点挂不住:“今天天色晚了,我们随便拆点即食的东西凑合着吃吃,明天我去给你们抓北海道毛蟹吃。那个烹饪起来完全不需要任何技术,用水蒸熟了就行,哪怕蒸过头问题也不大,不会再像今天一样出差错了。”
蟹?
正跟中原中也互怼中的太宰治听到了自己感兴趣的名词,三两下就结束了那边的对话,把中原中也气得留在原地直跳脚,拉着中岛敦不断回顾他们刚才提及的话题寻求着认同——他的想法才是对的,只是对方邪门歪理太多还不听人说话。
中岛敦在那边安慰着中原中也,太宰治则是凑到了幸久的面前。
他毫不客气地拿起桌子上的食物拆开,同时对幸久说:“请我吃蟹,我帮你再刺激刺激那个容易炸毛的天真家伙。”
幸久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你觉得现实吗?我为什么要你帮这种忙?”
“诶,好麻烦啊,还要面试吗?”太宰治不满地嘟囔了一句。
他狠狠地咬了一口食物,然后口齿不清地继续说道:“如果他了解到所有可能出现的结果之后,从此放弃救人,那你会很高兴,因为他以后就不会在这方面受到伤害了。”
“如果他了解到所有可能出现的结果之后,依然愿意救人,那你还是会很高兴,因为他能够坚持自我,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你很喜欢。”
“啊,不说了,好恶心啊。我不介意你利用我,但是等价交换,我要求一点点报酬很合理吧?”
“行,明天请你吃蟹。”幸久第一次正视起这个被捡回来的少年,意味深长地说道,“有时候,看得太透彻可不是什么好事。”
太宰治没有回应,一边漫不经心地填饱肚子,一边安安静静地打量着幸久。
幸久被看得发毛,在他忍无可忍准备采取点什么行动之前,太宰治却吃完起身,气势汹汹地去找中原中也准备“干活”了。
幸久勉强点了点头,还算有点分寸。
幸久又听了听太宰治阴阳怪气程度比之前更甚的言语,再次点了点头,也还算比较敬业。
天色已经开始黑了,摆在他们面前的还有一个严峻的问题。
他们买的是大帐篷,一个帐篷能容纳3-4名成年人。他们为了住得更舒服一点,搭了两顶,抽签下来是幸久跟江户川乱步一组,中原中也和中岛敦一组,这也是守夜的分组。
现在这种情况倒是正好。
幸久对着中原中也和中岛敦说道:“你们捡回来的人,今天晚上他跟你们睡,守夜也是他跟你们一组。”
这个消息对中原中也宛如晴天霹雳。
他愣了一会儿,立刻提议道:“我们有备用帐篷,让他一个人去睡备用帐篷。也不用他守夜,他这小身板能有什么用,不拖后腿就不错了,看着还烦,就让他好好休息吧。”
太宰治显然并不感谢他的好意,张嘴还想说点什么,却被深受刺激终于爆发的中原中也给打断了:“闭嘴啊,你给我差不多一点!”
中原中也一拳头捶在身边无辜的折叠凳上,把金属制的折叠凳捶扁成了一块金属疙瘩。
太宰治没有丝毫惧意,还嬉皮笑脸地嘲讽道:“哎呀呀,我好怕啊,中也太暴力了,只会用武力强行让别人听从自己的意见吗?”
中岛敦努力抱住中原中也的腰:“中也先生冷静一点!”
幸久不打算掺和进他们的纠纷里,无所谓地说道:“随便你们怎么安排,只要你们不怕他半夜一个人静静地、悄悄地死在备用帐篷里面。”
中岛敦主动说:“要不然我跟他睡一个帐篷吧?”
中原中也深吸一口气,觉得这种事情不能让敦来牺牲,他沉声道:“没必要,守夜的时候多留心他一下,隔一段时间去看看就行了。实在不行,我还带了催眠瓦斯。”
说完,他一把拽住太宰治,拖着他往外走:“别想偷懒,跟我过来一起搭帐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