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就在范青阳以为他需要费一些时间才能见到白昼的养父时,“惊喜”却来的非常突然。
宽敞的实验室内,范青阳并没有被限制自由,但也仅限于卧室和实验室两个地方,他正在看着白昼折腾他的培养皿。
白昼突然放下他手上的东西,抬眼往后看去,就见实验室内走进来一群人,领头的便是白新,阵仗很大。
白固元被簇拥在中间,斑驳的白发,神情不算严肃,朝白昼看来的眼神都是带着笑意的,四周安静,呈现严阵以待的紧张气氛。
白固元他拄着拐杖,自顾自地坐在椅子上,视线在范青阳身上扫视一圈,最终目光落在白昼身上:“听白新说,你新得了一个实验体。”
白昼淡淡回答:“是的。”
白固元转而进入正题,温润笑意的眼底染上一丝深意,“这个实验体的抗体水平很高?”
范青阳敏锐地感觉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浑身的肌肉下意识地紧绷,垂下视线,不让自己的眼神暴露在众人眼前。
“是的,逼近百分之百。”白昼还未说话,白新就率先开口了。
这件事就是他捅破到白固元眼前的。
白固元却没有理他,只是认真地看着白昼,拐杖敲了敲地板,“白昼,你来说。”
白昼脸上表情如常,知道这件事瞒不住,便实事求是地说起来:“他的身体内抗体维持在一个活性百分百,强度百分之九十的情况,因为他怀着孕,无法判断体内抗体和激素是因为母体,还是婴儿。”
白固元眼神微变,使了一个眼神给白新,白新点了点头,身边的护卫队顿时倾巢而出,将范青阳团团围住。
范青阳看着这阵仗,挑了挑眉,直勾勾看着白固元,笑着说道:“不是,之前没说志愿者要被强迫和虐待吧。”
“你们现在这是干什么?”
白新看向他,微微一笑,眼眸中闪过一丝狠厉:“进了研究基地,你觉得还能听你的吗?”
范青阳当然不可能乖乖就范,显得太假了,想要动用异能,发现电流反噬,就只能赤手空拳和他们打起来。
白昼朝着白固元的方向走了两步,不出意料被拦住,冷声说道:“这是我的实验体,要研究也该是我来研究。”
“哦,不是的,乖儿子,所有研究基地的东西都是我的,包括你。”白固元笑着说道,眼底带着对他的不信任,表情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白昼忍不住咬了咬唇,范青阳没有完全暴露自己的实力,只是象征性地反抗了一下,现在被人压住手臂半跪在地上。
白新见状,抬脚朝着他后背踹了一脚:“你不是很狂吗?继续狂啊。”
范青阳吃痛地咬了咬牙,刚刚脸颊挨了一拳,嘴里蔓延着血腥味,他想也不想朝着他啐了口血水,骂道:“狗杂种。”
白新还要动手,白昼闪身过来,挡在范青阳前面,挡住了他伸出来的脚,快
成了残影,等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白新已经被范青阳击退了几步,而白昼冷静站定。
白昼望着白固元:“白新再踹下去,孩子没了,实验也没了。”
白固元皱眉看了一眼白新,他赔笑说道:这人太不懂规矩了,我替您教训教训。?_[(”
“这人不能继续留在你这里了。”白固元握了握拐杖,语气温和,半点不强势,但是现在的情况却呈现围攻强逼的样子。
白昼站在范青阳前面,直视白固元,“我可以帮你,那群酒囊饭袋这么多年没有任何进展,我在一年之内能出研究成果。”
“话不能这么说。”白固元笑着摇了摇头,弯了弯眸子,低声问道:“你和他是什么关系?他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孙子?”
范青阳浑身僵硬,微微下垂的眼睫颤了颤,莫名觉得落在他身上的眼神,像是毒蛇爬过,让他脊骨生寒。
不被白固元关注的实验体和被他关注的实验体,是不一样的。
白昼没有否认,就算否认白固元也有办法得到真相:“是。”
“哇哦,哇哦。”白固元轻笑起来,看向白昼的眼神像是第一次认识他。
“你居然送给我这么大一个惊喜?”
“但是那又怎么样,您是我的父亲,我只会以您马首是瞻。”白昼言语很忠诚,但是语气还是非常平静的。
“是吗?虽然我知道你没有多少人类的情感,但是就算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也无所谓吗?”白固元眼尾的褶子,像花瓣般绽放着。
“嗯,我只是比白新晚了一步告诉您调查结果,我身为您最优秀的儿子,您不放心将实验交给我吗?”白昼眼神说不出来坦荡清冷:“父亲我对这项实验很感兴趣。”
白固元打量着他,眉眼间浮动着纠结的神色,他是相信白昼的能力的,他几乎是百分之三十重要实验的奠基者。
但是他不信任他。
他既能成为刺伤别人的利剑,但也会随时反水,攻击他。
“可以,虽然父亲知道你不是那种妇人之仁,心慈手软的人,可是这到底是你的孩子,父亲怕你下不去手呢。”白固元想了一会,还是打算给他一个机会。
白昼没说话,知道他还有话没有说完。
“这样吧,他抗体水平那么高,我们先验验货。”白固元话音落下,将挣扎的范青阳从地上抓起来,往监禁室走去。
“这是淬炼出来的纯种病原体,纯度比外面的变异病毒都强。”白固元让手下的人端来一个隔离箱子。
“实验证明,注射之后转化变异者的概率是百分之百,也就是说从无败例。如果在他这里成功,说明他确实有研究的价值,若是失败了,那所谓的抗体水平也只是一个笑话。”
白昼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现在心中的感觉,有一股难受的情绪包围着自己,明明没有呼吸,却有一种呼吸沉重的感觉,仿佛有巨大的石头压着他,沉甸甸的。
他知道白固元根本不在乎范青阳的死活,
也不在乎他肚子里的孩子是死是活。
白昼的回答,很平静,他从玻璃外静静看见房间里的手脚被逐渐绑住的男人,“好。”
“注射提纯后的变异病毒,就算没有被感染,但是也会痛苦万分,那种感觉,据其他变异者形容,像是有人挑断了四肢,像是将空气注射进血管,像是在清醒的时候,被注射了过量的毒品......”
“你舍得吗?”白固元低声说道,目光一刻不停地注视着他。
白昼转眸看向他,唇角扯出一抹淡淡地笑容:“我帮他注射吧,身为变异者不怕二次感染。”
白固元探究地看着他,旋即点了点头,“可以,你去吧,只要他能挨过这次,我就将这项实验交给你。”
林助理站在他旁边,垂着眼,不敢露出半点异样的神色。
隔离箱被放在了白昼面前,林助理戴上手套,手指似乎在轻微地颤动,白昼从他手上将一管深蓝色的试剂拿过来,对上他的眼神,他的眼圈泛着一丝不明显的红。
从前白昼可能无法读懂他眼神中的感情,但是这次他好像读懂了,是无奈,是心疼,是不得不妥协的恨意。
白昼打开门,进入了监禁室,监禁室中的范青阳无法看见外面站着人,看过去,只是一面镜子。
范青阳今天换了一套衣服,都是长袖长裤,他被死死绑在床上,浑身木乃伊般被缠满了白色的绷带,他根本无法动弹。
范青阳看着他,眼底染上了几分惊恐,他惶恐慌张地喊道:“白昼,你要干什么?”
面对他的质问,白昼觉得有些难受,产生了一种非常不开心的情绪,就像是小时候,那只可爱的小狗,因为偷跑出去,被人吃掉的感觉。
不,比那次还要更加不开心。
“别动。”白昼见他挣扎得厉害,低声说道。
“你他妈的都要搞死老子,还想让我听话地被你折磨吗?”范青阳看向白昼的双眼赤红充血,像是在控诉他的冷漠无情。
监禁室内,不止有白昼,还有一个穿着防护服的医护人员,甚至白新都在门口看着他们,嗤笑一声。
“不一定死。”白昼第一次对一个人生出不愿和他对视的感觉,像是在逃避什么东西。
“白昼,你看着我的眼睛。”范青阳剧烈的挣扎幅度,因为这白色绑带而变得微不足道,脖颈间的青筋凸起。
白昼下意识地抬眼看向他的眼睛,范青阳的凤眼狭长英气,眼眶被逼出一丝水光,瞳孔黝黑。
“你真的要杀死我吗?”范青阳的声音一字一句,像是从牙关挤出来的。
“我会恨你一辈子的,白昼。”
“求求你了,不要这么对我......”
范青阳的情绪似乎更加大了,见求饶没有用,反而开始辱骂起来:“我不管是变成变异者和异能者,我都不会放过你的,白昼,我一定会杀死你!”
“......”
白昼轻轻推动手指,小小的注射
器内的液体全部注射进了范青阳身体里。
这是白昼离开房间后,听见范青阳嘶声力竭说出的最后一句话:“我要杀了你。”
监禁室内,只剩下范青阳一人。
他的四肢皮肤内被.插入了检测仪器,实时监控他的身体情况。
“病毒已经进入实验者的血液里面。”有一个冰冷的女生低声说着,像是没有感情的机器人,毫无起伏。
白固元坐在椅子上,桌上放着热乎乎的茶,动作悠闲,时不时看看监禁室内的情况,又轻轻抿一口茶。
白昼面无表情地看着监禁室内的范青阳,他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呼吸变得非常困难,脸颊涨红,脸上的青筋都根根分明,血液像是冲破血管,爆裂开来。
他的双目突出,眼珠从眼眶直接凸出来,嘴角和鼻孔纷纷淌出血液,身体都在扭曲,从监禁室里面传来的声音也清晰可闻。
是骨头断裂的清脆声音、是因为窒息发出的一阵阵沉重又嘶哑的呼吸声、是身体扭曲变形而控制不住的痛呼声......
范青阳不知道自己的样子正被无数人观察着,他死死地盯着镜子中的自己,他似乎正在发生变异,脸上的肌肤一点点鼓起,像是被感染病毒,而鼓起的脓包.....
“病毒正在侵入实验者的身体,有百分之九十的异变可能......”
白固元低声说道:“白昼,来坐吧,不要紧张,这才刚刚开始呢。”
白昼转头看着他,亦步亦趋地朝着他走来,还是靠近被人挡住了,他坐在离白固元一米多远的地方,他的表情冷淡,双眼也毫无波动。
仿佛里面的人是无关紧要的。
“父亲,白昼才回来,自然很多事情都是不懂的,还需要您好好教呢。”白新正站在旁边,说着风凉话。
他知道白昼已经察觉到他的不对劲了。
那他也没必要再装了。
白固元看他一眼,“今天巡逻队这么闲?”
“现在北二基地名声这么响,谁不怕死敢在这里闹事啊?这不是看很久没见白昼了,特意来陪陪他吗?”白新笑着说道。
白固元哼笑一声,对于他们两人的不对付,是很满意的:“不管怎么样,你该尽的职责还是不能懈怠,不要让首领失望。”
“那是当然啦。”白新点了点头:“等看完这个实验,就去巡逻部,我也想知道他能不能扛过去呢。”
他的语气中带着幸灾乐祸的情绪。
“弟弟,怎么不说话了,不会看见自己的情人这么惨,心疼了吧。”白新看向白昼。
白昼脸上没什么表情,“说什么?”
“说怎么当巡逻队的队长?”
白新脸色微变,总觉得白昼的这话中带着嘲讽的意味。
“行了,白昼什么性格,你还不知道?他能喜欢上人,那真是世界末日了。”白固元在白昼身上做的实验不少,从一个个实验中证明,白昼身上缺少了人的情绪,人的
性格以及人的感情。
他知道什么是感情,因为这些课本上会提及,所以他学会了,但是无法体会到。
就像当初他想将白昼杀死,白昼知道自己即将死亡,却没有丝毫对于死亡的恐惧,一个连死亡的害怕情绪都没有了。
会产生喜欢这种毫无根据又虚无缥缈的情绪吗?
显然是不可能。
人都是自私的,爱是无私的,原本就有悖人性。
像白固元就觉得爱情是个笑话。
他也不认为白昼会喜欢谁,这是个更大的笑话。
白昼只觉得他们非常地聒噪,心底烦躁的情绪恨不得现在就杀死所有人,视线似乎在无限放大,手指在不知不觉中轻轻攥紧了,连他自己都没发现。
监禁室内的范青阳,只能用痛不欲生来形容,这不是简单地忍疼而已,不是伤口被撕裂的疼痛感,而是从身体里面发生变异的崩溃。
心跳声在耳膜无限放大,他似乎能感觉到变异病毒所到的地方,血液都凝固住了,身体泛红泛紫。他仿佛堕入深渊,有人在他耳边低语,让他堕落,有人拽着他的脚,想把他拉入地狱。
身体内像是有东西在强行占据他的身体,他因为挣扎的动作,手臂被绷带勒进肉里,他一瞬间爆发的力气很大,让带着血的绷带应声碎裂。
手臂上伤痕累累,伤口处白骨森森,最恐怖的是,在他的伤口处,似乎能看见非常细小蠕动的触手,像是寄生虫,也像是有了自我意识的血管,在伤口处蠕动着。
他的力气居然能打破束缚,这让其他人都惊讶了一下。
“不用担心,这间监禁室就算拿大炮导弹轰炸都坏不了,他不可能从里面出来的。”白固元眼底闪过一丝兴趣:“倒是没想到这个异能者身体这么强悍,好久没有看见这么好的苗子了。”
白昼看见骤然在眼前放大的范青阳,他正趴在玻璃墙上,用力地捶打着墙壁,他明显看见了范青阳的眼球,也爬上了丝状的红色寄生虫般的东西,一条条逐渐将他的眼球遮挡住。
白昼心中一冷,眼前的范青阳没有再说出一句人言,双眼全部变成了细细密密的肉色寄生虫。
假扮林助理的乔椒差点当场落泪。她觉得队长要完蛋了,他要变成变异者了。
但是她必须要稳住,所以硬是一声不吭,面无表情地看着队长一步步的异化。
范青阳的拳头砸出血,双眼死死盯着外面的几人。
“病毒几乎占据实验者整个身体细胞,异化程度百分之五十......”
白昼看着疯狂得毫无人性即将异化的范青阳,突然发现,他并不想要范青阳变成变异者,明明变异者更好控制,现在他好像不是很喜欢了。
他不想控制着范青阳听他的话。
范青阳自己对他微笑。
“异化程度百分之四十八......”
范青阳无意识地使用着异能,然后被项圈的电流电得浑身哆嗦,肌肤都冒起了
烟,变得赤红焦黑。
白昼就这么静静看着遍体鳞伤的范青阳,这种情况下,若是流产也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情。
就算只有五个多月,若是白固元想要留下他肚子里的孩子成为样本或者实验材料,也依旧有办法让肚子里可能还未成型的孩子和母体完成剥离。
白昼先蹦出来的一个想法就是,若是证实孩子才是抗体生产的源头,范青阳的安全大概能够得到保障?
“异化程度下降至百分之三十......”
那原本被肉色丝状物遮住的双眼,逐渐一点点退化。
“人体真神奇。”白固元发出由衷的感叹,他以为范青阳一定会被转化的,但是没想到,最后居然撑过去了。
“白昼,这个实验体交给你,我一年之后要看见你的研究成果。”白固元知道答案之后,就不打算继续停留了:“最后的结果我不满意的话,我会杀了你,然后将他重新分配到其他研究小组。”
白昼转头看向他,冷淡的语气中带着自信,“不需要一年,半年就可以。”
“好,我欣赏你。”白固元起身离开,带着一溜烟的护卫队,他做贼心虚,不得不谨慎。
白新也慢条斯理地站起来,走过白昼身边的时候停住,低声说道:“心疼吗?白昼。”
“......”白昼平静地看着他。
“范青阳应该要疼死了在里面。”白新挑了挑眉:“想不想给他报仇?去杀死白固元啊。”
“你可以的。”
他的话没说完,白昼下一瞬扼住他的喉咙,将人怼在墙上,后脑上发出骨裂的脆响。
白新也不是吃素的,瞬间反抗,扭断了白昼的手腕,白昼瞬间变成了变异状态,利爪穿透了他的腹腔,动作非常快。
白昼被白新的反击抡到了墙壁上,他是风系变异者,风变成了利刃,白昼脸上、肩膀上一片片皮肉像是被刀削下来的。
偌大个观察室,都没想到两人居然一言不合地动起手来,他们甚至来不及劝架。
白昼又岂会认输,倾身而上,朝着他的心脏抓去。一阵疾风在室内吹动,白昼的手变成了白骨,只有支离破碎的血肉残留在上面。白昼像是没有感觉,利爪直取他的心脏。
但是下一秒有人挡在他前面,白昼没有管,捏爆了来人的心脏,血液溅到了他的脸上,他甩开巡逻队队员的尸体。
白新已经逃脱出他的攻击范围。
白新捂住自己流血不止的腹部,阴森森地说道:“你把跟我逞凶的气势对准父亲啊,你敢吗?你不敢,所以你只能眼睁睁看着范青阳受苦,看着他差点被转化成变异者。”
白昼再想动手,却被一圈人挡住,他视线冷漠地看着白新,第一次想杀一个人的情绪这么强烈。
白新踩着血脚印离开,身形有些踉跄,白昼的手在不断往下流着血,森森白骨的五指暴露在空气中。
他静静看着监禁室内面目狰狞痛苦的范青阳,他像是失智的
野兽,一下一下自虐般的伤害自己自己。
变异者对疼痛不敏感,但却不是完全没有感觉,这次他就觉得伤口很疼。
四肢百骸都泛起密密麻麻的痛,心脏明明没有受伤,也不舒服了,奇怪又陌生的感觉,不是被外人刺伤的疼,而是从里面冒出来的痛感。
很奇怪啊。
林助理看着衣服破碎,略显狼狈的白昼,喉结滚动一瞬,也许白昼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现在眼底闪烁着的愤怒情绪非常明显。
“博士,要不要先治治伤。”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白昼看着自己白骨嶙峋的手,他可以让手上的伤快速愈合,但是他无端地生出几丝无力感,像是突然被人抽掉了所有的力气。
他的伤口在缓慢地愈合,监禁室内范青阳也像是过于疲惫,失力躺在地上。
“异化程度下降至百分之十......”
“异化程度下降至百分之零......”
范青阳被人抬出来时,他身上全是血,身体状况非常不妙,下腹也流出了血。
范青阳睁眼一双疼到失焦麻木的眼睛,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了:“白昼......小孩儿好像要死掉了。”
白昼血肉模糊的双手戴上橡胶手套,肉和手套都黏在一起了,显得有些恶心粘腻,他低声说:“不会。”
范青阳实在没有力气了,晕了过去。
就像是范青阳预感到的,肚子里的孩子情况非常差,有流产的预兆。
......
乔椒和范青阳进入了研究基地,但是黄文进和沐曦暂时留守在住处。
“什么?”黄文进听见乔椒描述今天的事情,瞬间从沙发上跳起来。
“后来呢,怎么样了?队长有没有事?他还怀着妹宝的啊,不会真的完蛋了吧。”
“不知道,我走的时候,队长的情况很糟糕,妹宝可能也保不住了。”乔椒没心情和黄文进斗嘴了,表情有些绷不住了,用手抹了一把脸,眼圈红了。
没有人看见那样的惨状不动容,更何况还是他们朝夕相处的人。
沐曦表情冷冰冰的,握着枪的手捏得死紧,恨不得现在就冲进研究基地,将那些人全部杀了。
黄文进还想说什么,却看见突然凭空出现一个人影。
他吓得一激灵,下意识就要攻击,看清楚少年那张漂亮的脸,瞬间收回了动作。
范不死显出身形,脸色很差,死死看着乔椒:“你说什么?”
“你怎么进来了?”乔椒倒吸一口凉气,队长千叮咛万嘱咐不准他进入基地。
“范青阳要死了?”范不死只关注这个。
“没事,队长没死,你先冷静下来。”乔椒头疼不已,主动抓着他的手腕,将人拉下来坐好。
范不死抿着唇,一副犟种模样,那双狐狸眼原本就是赤红充血的,现在更是显得像是沁了血一般恐怖。
“那你来都来了,我也不赶你走了
,但是不能轻举妄动,必须要我们指挥知不知道?”乔椒捏了捏他的手腕,示意他说话。
范不死咬着唇,不应声。
你父亲都束手无策,难道你比你父亲还要更厉害吗??[(”乔椒拉出白昼来压他:“你父亲和母亲知道你偷跑进来,肯定会生气的,你听话,到时候我帮你说好话。”
范不死这才硬邦邦地说道:“谢谢阿姨。”
整个人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窝在沙发里,丧气地说道:“如果他们都死了怎么办。”
“啊呸呸呸,晦气话,怎么会死呢。我们都要长命百岁的,我还等着娶媳妇,生孩子呢。”黄文进原本对生孩子没什么执念,但是看见队长生了一个又一个,他也忍不住生出了这种念头。
他末世前就是盲盒爱好者,生孩子不比开盲盒有趣?
“不会的,暂时他们不会有什么危险,我们也能多了解一点情况。”乔椒看向范不死:“你父亲进基地的时候,有没有和你说什么?”
“说了啊,他死了的话,让我好好活着,不要异想天开想着要报仇,我打不过的。”范不死歪着脑袋说着。
“......”乔椒无语,这还真像白昼说的话。
“好吧。”
“对了,他还说了,让我召集那些小弟们,多对北二基地进行围攻。”范不死天生具有号召的领袖能力,虽然因为实力有限能号召的也不是个顶个的强者,还是能给北二基地造成一些困扰的。
“那先这样吧,现在里面的情况是......”
乔椒将白固元和白新两人重点提了几句。
范不死最后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看着乔椒,语气很可怜:“乔姨,您能别告诉我父亲我进基地了吗?”
乔椒看着他可怜的模样,点了点头:“好,包在我身上,我不会说的。”
.
“博士,范不死进基地了。”乔椒趁着无人的空隙,低声说道。
毫无负罪感的把范不死卖了。
范不死现在还是小孩儿,人身安全她可负担不起,当然要告诉他孩子的爸妈啦。
白昼闻言皱了皱眉,语气微沉:“知道了。”
范青阳还没醒来,做完手术后躺在疗养仓中,苍白虚弱的样子看起来很可怜,白固元似乎完全信任了白昼,全权将范青阳交给了白昼。
同时关于研究变异抗体项目的资料交给了白昼。
独立的实验室,监控在角落都布满了,白昼不知道白固元有没有在监控下看他,但是他无所谓地帮范青阳换衣服,擦拭身体。
他这次身上的伤口愈合的速度很慢,四肢此刻还绑着白色的纱布,孩子算是勉强保住的,每天都需要注射药剂,吊着小孩儿的性命。
人类的小孩儿脆弱无比。
范青阳在晚上的时候,才艰难睁开双眼,闪烁着微光的封闭空间,他呼吸声很轻,脑海里似乎还被尖锐疼痛攻击着。
神经有些麻木,身体在
下一秒传来清晰的痛感。
肚子是一阵阵地绞痛,像是在发出抗议。
他感觉身下的“床”似乎移动了一瞬,灯光逐渐明亮,白昼的脸出现在他面前,同时他周围还站着几个穿着白色防护服的医护人员。
“来吧。”白昼抓起他的手,范青阳的手背上昨天的针孔都还未完全愈合,泛着青紫色的针孔。
范青阳像是变成了毫无异能的人类。
尝试过快速愈合的滋味之后,这种绵长的疼痛感,就变得难以接受了。
范青阳说不出话,嘴唇干裂,喉咙干涩,像是被扔进沙漠几天没喝水的感觉,他看着白昼,白昼的表情依旧冷淡,看向他的眼神不沾半点感情。
他默默垂下眼睫,眼眶不知不觉地开始酸涩,仿佛眼皮被火燎了一下,不舒服,想要流泪,有委屈,也有伤心,更多的是莫名的哀寂。
范青阳挂着吊瓶,躺在床上动弹不得,他闭上眼睛,不想再看。
这间实验室躺在床上的人只有他,其他人都在按部就班地进行工作。
时不时有人来抽他的血,然后给他喂药,各种苦涩的试剂往他嘴里灌。
范青阳拧着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灌入喉咙的试剂直接反了上来,他偏头将酸水都吐出来了,神情虚弱消瘦,地上淌着范青阳的呕吐物,气味并不美妙。
那人见他吐掉了,忍不住蹙眉,又重新给他取了一管透明的试剂,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是带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范青阳不想喝,抿着唇偏头躲开,但是那人见状,捏着他的下巴就要灌进去。
范青阳瞬间就来火了,打掉了玻璃试剂,一拳揍在那人脸上。
研究员助理摔倒在地上,他是没有异能的普通人,从地上站起来,看着从门口走进来的人,率先开口说道:“白博士,志愿者不肯配合,申请强制措施。”
白昼步履如风,朝着这边走过来,原本还气焰嚣张,双眼冒火的范青阳,看见他来了,又低眉顺眼起来,眉宇间染上了一点委屈的神情。
“博士,申请强制措施。”助理继续说道。
白昼还没说话,乔椒看不下去了,语气稍冷:“强制措施?你知道这位志愿者花了多少功夫才救回来吗?”
“但是他现在拒绝配合。”
“你走吧,让我来。”乔椒说道。
那人不动,而是看向白昼。
白昼漠然说道:“你出去吧。”
“博士,范青阳志愿者胃口不好,闻不了荤腥,也闻不了刺激性的气味,否则会发生呕吐,甚至晕厥。”乔椒趁机说道。
范青阳抿了抿唇角,他不至于晕厥吧。
“嗯,我调整一下口味。”白昼见范青阳一眼也不看他,心里稍稍有些不舒服,接着说了一句:“若是还不行,直接从静脉注射营养或者从食管灌入吧。”
范青阳睫毛抖了一瞬,不敢说话,周边都是摄像头。
见白昼也不说话了,
就默默站在他床边,范青阳心中叹了一口气,再这么看下去要出问题的。
“我想回房间休息。”范青阳抬眼朝他看去,对上他漆黑的眸子,声音沙哑至极,说话声都像是很艰难。
他喉咙有一道很深的青紫色勒痕,导致他的说话都像是吞咽刀片般困难。
白昼定定看着他:“你还没度过危险期。”
“哦。”范青阳轻应了一声,身心俱疲地闭上眼睛。
下一瞬,身体悬空,他手下意识地攀上了白昼的肩膀,掀起睫毛朝着他看去,看见一个苍白又棱角分明的侧脸。
白昼的睫毛翘又长,他轻轻垂着眼,淡声说:“但是尊重病人的意愿更加重要。”
范青阳身上缠满绷带的伤口,只有一双脚还算完整,露在外面,脚趾甚至有些紧张地蜷起,白昼很少公主抱他,零丁几次也只是在私下。
但是现在乔椒就在旁边,周边还走过不少研究员或者护卫队......
白昼抱着范青阳进入房间,不轻不重地将他放在床上,目光平淡地注视着他。
眼神很专注。
范青阳躺在床上,和他对视几分钟,才艰难地开口:“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白昼:“......”
气氛有些奇怪,白昼不知道该和他说什么。
他主动凑近范青阳,似乎想要亲他。
范青阳偏头躲开,看向角落的摄像头,声音沙哑:“有......摄像头。”
“你躲我。”白昼看着他,脸和他相隔没有多于三厘米,静静看着他侧脸,语气很平淡,但是范青阳听出了控诉的感觉。
范青阳喉咙实在难受,不想说话,算是默认了。
“你在怪我?”白昼问他。
范青阳视线望着白花花的墙壁,知道这件事不能怪他,但是怎么办,他心底好像有一股气出不了,像气球一样越鼓越大。
白昼视线在他脸上游离一瞬,落在他脖子上的绷带上,从缝隙处还能看见勒痕,触目惊心。
他低下头,在他绷带上落下轻轻一吻:“对不起,小阳。”
“我道歉你会不会心情好一点?”
白昼不知道怎么哄人,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人,但是知道对不起三个字怎么说。
“对不起。”轻轻地吻落在他耳侧。
“对不起。”吻落在他脸颊上。
“对不起。”吻落在他发丝间。
范青阳闭了闭眼,这是第一次,白昼这么温柔,眼皮泛着一丝红,睁开眼,终于肯睁眼看着他了。
白昼静静看着他。
白昼缓慢低头,吻落在他唇瓣上,有些干裂又柔软的唇瓣,只是轻轻碰了一下:“对不起。”
他好拙略的哄人技巧,范青阳却吃他这一套,心间那鼓起膨胀的气球,像是被人戳破了一般,泄了气。
他大概是这世界最好哄的人。
虽然他原本就不生他的气,那些监禁室说的话,都是做秀。
“你......”范青阳停顿咽了口水,表情有些扭曲,接着说道:“你只会......说这一句话?”
白昼想要搂他,又因为他浑身是伤,手臂撑在旁边,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你想听什么?”
“......”范青阳指了指自己的喉咙,意思是不能说话。
“我......”白昼一时间语塞,想到很久远的记忆中,曾经大学那段时间,有小情侣在他耳边交谈的一些内容。
女生生气,男生哄的。
他努力回想着,然后用很平淡的语气说道:“对不起,宝贝儿,我错了。”
范青阳眨了眨眼睛,像是不认识他了,无法想象白昼盯着一张这样的脸,喊他宝贝儿。
明明是一个缠绵悱恻、暧昧多情的称呼,却被白昼喊出了一种性冷淡的感觉。
“你要怎么样才能开心,我都愿意做......我是真的爱你......”
白昼这话像是念大悲咒似的说出来的。
范青阳面无表情,虽然很想感动,但是真的有一种无欲无求的感觉。
想硬,硬不起来,真的。
“别说了……我没怪你。”范青阳偏头在他唇上亲了亲,视线专注的在他脸上轻轻扫视一遍,又亲了亲,说:“再说一遍……爱我。”
白昼静静看着他,说:“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