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现实断章 失控

福利院。

广场。

迟愈独身一人站在屋檐下的阴影中,默默看着阳光下嬉笑的孩童们。

他们三两成群,或聚集在游乐设施周围抢夺滑梯的使用权,或在围墙边缘围成一团,玩着幼稚的角色扮演游戏。

迟愈沉默着,注视着他们。

听着那些带着喜悦的欢闹声,她歪了下头。

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原本毫无感情的眼神中渐渐带上了些许不太成熟的艳羡。

一旁,脚步声渐起。

一位身材高挑的女性走到了她的身边。

迟愈早就感应到了那人的存在,但直到对方靠近,她才转头看了过去。

那个人身上穿着福利院中不常见到的白大褂,金色的长发盘成好看的发髻,虽然看不清她的长相,但迟愈能够感觉到,她似乎在笑。

见迟愈望来,女子笑着开口道:“想要跟他们一起玩吗?”

迟愈摇头。

“为什么?”女子问道,“你明明很羡慕他们,不是吗?”

不。

不是。

我一点也不羡慕他们。

之所以露出“羡慕”的表情,是因为作为一个普通的六岁儿童,在同龄人都在快乐的玩耍,自己却没有玩伴的时候,会有那样的反应才是“正常”的。

不过,现在的迟愈早就不是以前那个没有经验的小孩了。

她清楚,如果照实回答,那个穿着白大褂的女人一定会用诧异的眼光看着她,像是看怪物一样。尽管没有恶意……但迟愈并不喜欢那样的眼神。

与其大家都不开心,不如用一个无伤大雅的谎言搪塞过去。

这么想着,迟愈做出一副有些落寞的表情:“他们不喜欢跟我一起玩。”

“怎么会?”女子惊讶。

她本想劝说两句,但见迟愈的表情越来越伤心,好像下一秒就要掉眼泪了,又立刻放弃了这个打算。

女子蹲下,温柔地摸了摸迟愈的脑袋:“别难过了……听说过这样一种说法吗?”

“你之所以无法融入集体,是因为,你是特殊的。”

迟愈歪了下头,连装伤心都顾不上了:“特殊?”

“嗯,就像孤狼永远无法与羊群为伍一样。”

女子微笑道,“也许,你就是一匹实力强大,又注定孤身一人的独狼。这样的存在,如果非要强行融入不适合自己的‘集体’,非但无法获得令你满意的结果,反而,可能会为那些羊群带来难以承受的灭顶之灾。”

“往好处想想……你虽然没办法和他们一起玩,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却拯救了他们。”

“这也是一件好事,不是吗?”

……是这样吗?

迟愈第一次听到这么奇怪的言论。

她转过头,想要观察一下女子的表情……却发现,不知何时,那位突然出现的女子又突然消失了。

好像从未存在过一样。

……

“呼、呼!”

迟愈猛地睁眼,翻身坐了起来,呼吸声粗重的像是在满负荷运转的老旧风箱。

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光穿过窗户、透过没有合拢的窗帘,如细沙一般洒落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让眼前的一切看起来如雾一般朦胧,又如梦一般毫无实感。

迟愈木然地看着笼了一层轻纱的床单和被褥,而后,极轻、极缓地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双眼。

许久。

她掀开被子,像是被操控的人偶一样,僵硬且麻木地走出了公寓的大门。

外界。

星月暗淡。

灯光璀璨。

位于内陆的江安市是妥妥的一线城市,所以,即便此时已经接近凌晨一点,街道上依然不缺穿行的车辆,以及零零散散的行人。

此刻。

内城区的一条小巷中。

一位年轻的女孩步履匆匆,脸上带着些许紧张之色。

“早知道会拖到现在,就不接这个活了……”她心中想道。

不过她心里清楚,她家境很差,为了能在江安这座大城市学习舞蹈,她几乎将所有的课余时间都用来打工,才能勉强支撑起平日里巨大的开销。

今天要求上私教课的雇主出手十分大方,虽然时间晚了点,但一个半天赚到的钱甚至比以前一周赚的还要多……作为一个常年在财政赤字的边缘挣扎的穷苦人,她实在是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当然,作为上课上到这个点的补贴,雇主是给了她一笔钱用于打车的……但女孩仔细思考了一下,还是决定步行回去。

出租车起步价就是十块,都够她一天的饭钱了!

女孩一边小跑,一边小声嘀咕道:“听说这附近乱的很,不知道会不会遇到危险……呸呸呸,说什么呢姜愉,不能乌鸦嘴!”

她迅速在小巷中穿行着,即将抵达尽头的时候,旁边突然钻出了几道人影。

都是些年轻男性,身上穿着五颜六色的套头衫,看起来像是普通的居民……但好像喝醉了酒,有些东倒西歪的。

姜愉下意识放慢了脚步。

由于两方之间相隔已经不到五米,这时候转向很容易被当成怪胎,因此,她硬着头皮从那些人的旁边绕了过去。

“麻烦……麻烦让一让……”

话还没说完,姜愉突然惊呼一声。

就在她路过那群人的一瞬间,距离她最近的男人忽然伸手拽住了她的胳膊,用力一拉,将她掼倒在地!

姜愉吃痛,然而,那点痛苦却被突然涌现的不好预感迅速压下。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姜愉挣扎着想要起来,却被人强行压在了地上。

她不知所措地张着嘴,惊恐地看着那群人一个接着一个的向她涌来。

“你们要干什么,不、不要……救命!救……”

有人堵住了她的嘴。

泪水瞬间涌出,却遮掩不住眼底那铺天盖地的绝望。

救命……

有没有人……救救我……

我不想,我不想……!

这一刻。

穿过那些彼此交叠的身影,姜愉的视野中,突然出现了一只五指纤细的手掌。

那只手精准地抓住了最外围一个男人的后衣领,猛地用力,将那人拽得一个后仰。

“操!谁他妈的多管闲事!”

男子骂骂咧咧,刚想转身给那个胆敢对他出手的混蛋一拳。

然而,话音刚落。

砰!

一块石头狠狠砸在了他的太阳穴上!

尖锐的棱角撞破了男子的额头,带出一片鲜红的血迹。

男子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打蒙了,剧烈的疼痛刺激着他的神经,让他甚至来不及看清对面的长相就怒骂道:“你他妈……”

话还没说完。

又是砰的一声!

带血的石头再次砸在男子的额头,这一次,直接将他整个人都砸翻在地!

一道清澈而低沉的女声缓缓响起。

“你他妈……在骂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