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两日,谢淑怡开始让丫鬟收拾行囊准备离开。
乔嫚和宁祈夫妻俩彼时正在书房陪着安哥儿练字,安哥儿如今四岁,也早到了启蒙的时候,帝后都希望安哥儿能进宫做太子的陪读,小太子自己也是殷切盼望,宁祈自然也就没有二话。
但不管是帝后、还是宁祈乔嫚夫妻俩,都没有强制压迫孩子一味苦学,太子和安哥儿,都还是四五岁的孩子,正是好动贪玩的时候,强制压抑孩子天性把他束在书案前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安哥儿每日就上两个时辰的课,读书认字一个时辰,练字一个时辰;下午若是两个孩子有兴趣,咸宁帝安排了师傅教二人学习御马射箭,但若是两个孩子累了要休息或是想玩别的,咸宁帝也并不强求。
但小太子和安哥儿都是很自觉、很好学的孩子,课上如果哪个地方没有听明白、或者字当堂课没有练好的话,课下一定要将其做全做好才会去玩耍。
就像今日安哥儿上完课回府,就说今日师傅让写的大字他觉得自己写得不好,想再练习练习,儿子好学,宁祈肯定欣慰,就握着安哥儿的小手一笔一划的亲自指导儿子。
乔嫚在一旁替父子俩研墨,时不时替儿子擦擦手心的汗迹。
听到秀玉说谢淑怡在收拾东西,夫妻俩第一反应是——
和好了?想通了?准备回去好好过日子了?
谢淑怡在秀清的引路下来到书房和夫妻俩话别。
安哥儿正好也练完了两张大字,乳母就带着去院子里玩了。
乔嫚挽着谢淑怡的手,二人坐到两张相邻的圈椅上,宁祈则负手立在妻子身后。
乔嫚:“我听秀玉说你打算回去了?”
谢淑怡会心一笑,“一直住在你们这也不是个事啊,你们俩不嫌弃我,可府里的下人还有外面,哪里不是流言纷纷。”
乔嫚:“你理那些做什么,咱们过日子是自己舒坦,又不是为别人活。”
宁祈:“那我派人将你护送回陆府?”
谢淑怡一怔,定声道:“我没打算回陆府。”
宁祈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
乔嫚倏然睁大眼。
乔嫚:“你,你这话什么意思?不回陆府你去哪?回谢府?”
谢淑怡:“回谢府干什么,让那群姨娘庶妹看我笑话吗?”
宁祈被这女人弄得有些无语,“不回陆府,也不回娘家,那你是要去哪?”
谢淑怡哼道:“难道除了陆府和谢府,我就无家可归无处可去了?”
“我在东山那边有个庄子,清净雅致,我打算去那住一段时日。”
乔嫚霍然起身,宁祈也瞬间敛了神色。
“你说什么胡话,又不是没地方去你去庄子干什么?”
“庄子里那么清苦,你现在又有身孕,若是有什么事请个大夫都麻烦。”
宁祈也难得苦口婆心的开了口,“我说谢姑娘,你做什么事之前考虑清楚后果了吗,你在我府上住的这两日外头都流言四起了,你再搬到庄子里,那不定能传成什么样。”
谢淑怡却是铁了心,“不去庄子,我去哪呢?”
“庄子里条件苦点不假,可起码我能过得清静自在一些,更有利于我养胎。”
“娇娇,我很清楚,回到陆府,我才是没有安生。”
乔嫚既心疼她又着急,“可你这么去了庄子算怎么回事啊?”
“咱们这样的”家里,都是犯了错的妇人才被撵去庄子里反省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谢淑怡瞬间肩膀耷拉了下来,眼神黯淡无光,仿佛灵魂被抽空一般,“娇娇,那些我都不想管了,我现在只想找个清净的地方,好好地把孩子生下来。”
“你放心,东山的庄子一直都有人清理打扫,我也让丫鬟提前请好了大夫和稳婆,我付了她们双倍的诊金,他们会一直在那,直到我平安生下孩子。”
“一应事情我都考虑清楚了,以前为着名声和体面我一而再再而三的牺牲忍让,但现在我不想忍了,那样的日子我过够了。”
乔嫚:“那蓁儿呢?她还在陆府,你不管她了?”
谢淑怡:“陆谦说了,会将蓁儿送到我身边的。”
乔嫚听明白了,这夫妻俩是早就商量好了。
谢淑怡这一胎要想安稳,必须避开陆老夫人,但陆谦又不能提分家,所以谢淑怡才出此下策。
乔嫚心里顿时没底,回首瞧了眼宁祈,宁祈抱着肩膀,俊眉微挑,“原来你这几天一直都有和陆谦见面。”
一句话,就让谢淑怡顿然脸颊微红。
“那人没脸没皮的自己凑上来……”
听这语气,含嗔带娇,似乎缓和了不少。
乔嫚心里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下。
谢淑怡握着好妹妹的手,“娇娇,你放心,任何时候我都一定以顾全自己为首要,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我的。”
“你不是也看过吗,东山的庄子清静雅致,环境优美,不比京城的一些宅子差,再说,大夫不是也说我现在需要静养吗,庄子正合适。”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乔嫚也不好再说什么。
再好的朋友亲属之间,也该有一定的边界感,失了分寸,反而弄巧成拙。
宁祈也适时拍了下她的肩膀,示意她别再多问。
半个时辰后,陆谦带着陆蓁坐着陆府的马车前来接人。
乔嫚夫妇俩立在府门前,亲自目送马车渐行渐远。
乔嫚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像这几天这么劳累过,心里始终绷着一根弦,既担心谢淑怡这几日频频动气腹中的孩子不知会不会受影响,又怕陆家这团剪不断理还乱的家务事冲淡了陆谦和谢淑怡的夫妻感情。
说实话,她在自己身上都没操过这么多的心。
送走谢淑怡,乔嫚忽觉困意袭来,宁祈拥着她,温声道:“回去歇会吧,这几日你都没有安生睡过。”
谢淑怡在他们府上前前后后加起来住了七日多,这段日子,对谢淑怡的事,她几乎是件件亲力亲为。
谢淑怡害喜吃不下东西,她就不厌其烦,让厨房换着花样的、多挑酸甜酸辣口味的菜做;同时让负责采买的管事买来了许多酸口的干果点心;
有时候,谢淑怡精神不好,就连安胎药,都是她亲自去喂。
宁祈吃味是小,更多的是心疼她。
她哪做过这伺候人的活,府里又不是没有丫鬟婆子,何必非要自己动手。
但想到谢淑怡和她自幼相识,定是情谊甚笃,便也就将那些话咽到了肚子里。
乔嫚顺势将身子靠在了他怀里,一动不想动,“他们这算是和好了吗?”
宁祈不好断言,见她累极,便俯身抬手将她拦腰抱起,大步流星往内院走,丫鬟们红着脸退后了几步。
乔嫚歪在他怀里昏昏欲睡,忽地听到头上传来的清冽嗓音,“我本以为若是谢淑怡这一胎是男孩,所有事情就能迎刃而解,现在看来,心结已经有了,龃龉也已经生了,不是一个孩子就能让这一切都烟消云散的。”
乔嫚困意略散了一些,“你看得还挺明白。”
进入内室,宁祈将她放在床上,蹲下身,替她脱去绣鞋,解开外衫,将人舒舒服服的送进柔软舒适的衾被之中。
然后脱下自己的外衣长靴,也钻进了床帐。
他以臂为她作枕,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继续说着话。
他还记得她方才低声喃喃的那句话,“无非就那么点事,我有什么看不明白的。”
乔嫚撇撇嘴,“所以其实你们什么都明白,而陆谦也什么都懂,只是一直没将此事放在心上?”
宁祈摸摸她的秀发,无奈的眨了眨眼。
乔嫚气恼的握拳照着他的肩膀发泄似的轻捶了下,“过分,亏我以前还觉得他比你好。”
宁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