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孩衣衫不整,亵衣已被解开。
脸上泪痕遍布,在月光下泛着淡淡水光。
双眼被黑布蒙上,似乎作案者,并不欲被受害者识别真面目。
不仅双手被束缚,就连小孩口中,也因怕他发出呼声而塞了黑布。
原本静止不动的身躯,一感知有人靠近触碰,便顿时挣扎了起来。
“哎,别怕别怕,我是来救你的。”
姚素素凑在对方耳边小声说着。
她利索地扯下对方口里的布团和蒙眼的黑布。
大约是劫后余生,那小孩终于停止了颤抖。
手上的绳子打了个死结,解不开。
姚素素干脆抽出藏在袖子里的匕首,总算是将绳子割开了。
小孩惊魂甫定地看着她。
姚素素扶着那小孩下了床。
她牵着他的小手正要离开,却听得那小孩轻轻询问,“他死了吗?”
“没有吧。”
她并不想多生事端,所以还是没下重手。
冷不防手中的匕首被人夺了去。
下一刻那匕首已插在那男人的心口上。
姚素素顿时愣在当场。
原本地上那男人还略有起伏的胸膛,立刻便无声无息了。
她神色莫名地看着这个小孩。
他……实在是太狠了。
一时之间,姚素素都不知道自己救他,到底是对是错。
小孩抽出匕首。
在那人衣服上仔细地擦干血迹,才又还给了姚素素。
“谢谢你,姐姐。”
姚素素收好匕首。
看着小孩脸上明媚的笑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或许他做的是对的。
换了她遇到这种事情,可能也会动手。
算了,人都已经杀了,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只是,为今之计,倒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她倒是可以回她的小窝,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但是,这个小孩怎么办呢?
大约也是看出了她的为难,小孩出声道,“姐姐,你认识我哥哥吗?大家都叫他凝冬。”
姚素素点点头。
“那你送我回哥哥那里好了。”
“可是,你现在回去没关系么?万一被那个凝春发现了呢?”
“哥哥会保护我的。”
既然小孩坚持,姚素素也不强求。
反正这个烫手山芋,还是早点物归原主吧。
奇怪的是,凝冬本人似乎并不在房里。
屋里昏倒了两三个人。
姚素素摸了摸脉搏,还好,都还活着。
大约只是被迷烟弄晕了吧。
临别时,小孩笑着跟姚素素挥挥手。
“姐姐,我叫顾潇,你要记得哦。”
姚素素微微一笑,转身离去。
却不知道,在她离开以后,叫做顾潇的小男孩却立刻躲进了床底。
尚且六岁的他,其实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胆大。
他将自己缩在角落里,怀住膝盖。
仿佛这样做,便能驱赶那些黑暗中噬人的猛兽。
天微微亮的时候,顾潇终于等到了他的凝冬哥哥。
安心地倒在哥哥怀里的时候,他终于陷入了沉睡。
梦里,他看到了他的娘亲,他的父亲,他的哥哥,还有那个救了他的姐姐。
这一睡,就是好几天。
他几乎在高烧中丧命。
而这一切,姚素素却并不知道。
她得到的消息是,凝冬和张主事吵了一架。
她看到的,是凝冬脸上鲜红的巴掌印。
她微微诧异。
凝冬好歹也是四大花魁之首,怎么还会有人这么不长眼,得罪风头正盛的凝冬呢。
又做了两个星期的洗碗工以后,姚素素原以为自己会被调去扫地,却没想到被调去了冬阁。
冬阁是凝冬的居所。
凝冬本人是住在二楼的,一楼主要是用来,咳咳,有客人来的时候用的。
二楼除了主卧,还有客卧。
而姚素素被调来的目的,则是为了照顾凝冬的弟弟,顾潇。
刚听到这个命令的时候姚素素很讶异。
为什么凝冬会让自己来做这件事?
凝冬后来解释道,他已经不相信秦楼里的任何人了。
而姚素素,并非秦楼之人。
姚素素顿时明白了。
上次顾潇的事情,肯定是有内鬼。
而且这个内鬼,很可能还是凝冬亲近的人。
姚素素在秦楼里待了一个多月了,却很少听到顾潇的事情。
唯一的可能,便是凝冬的隐瞒。
如果在凝冬的保护下,顾潇还能出事,那么,就是有人将顾潇的存在散布了出去。
除此以外,便不做它想。
而姚素素是刚来秦楼没多久,不知情,很理所当然。
更何况她又救了顾潇。
从凝冬的角度来看,姚素素恐怕并不足以成为顾潇的威胁。
所以,她才成了保护顾潇的最佳人选。
顾潇小盆友对于再次见到姚素素显得很高兴。
虽然才刚刚病愈,却一点也不减活泼可爱。
他平日里最大的乐趣是用弹弓打小鸟,晚上放生。
然后翌日白天接着打鸟。
凝冬虽然忙着做生意,但是一般闲着的时候,都会过来询问顾潇的功课。
于是,目不识丁的姚素素,也跟着顾潇小盆友一起学习。
姚素素事后,偶尔想起那个于月黑风高之夜死于顾潇之手的男人,便询问过凝冬。
不过凝冬当时也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无需在意”。
看样子,尸体似乎是被凝冬给处理掉了。
虽然姚素素和顾潇都心知肚明,凝春就是那晚的帮凶。
但是无凭无据,也不能随便抓人。
凝春虽然不知道姚素素就是帮助顾潇的人,但是顾潇能从虎口脱险,而那位大爷却不见踪迹。
他也隐隐约约猜到,这事情有点不太对劲,处处透漏着诡异。
于是便总是暗地里偷偷潜入冬阁打探情况。
他以为自己不知不觉,却不想一切早已落入别人的眼中。
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果然是会日久而生的。
因为平日里整天都需要陪伴在顾潇身边,姚素素反而因此与凝冬更加频繁地见面了。
最初不过是日常的寒暄之词,后来便慢慢地,能坐下来聊聊天。
对于眼前温润如玉的俊秀男子,说不动心那是假的。
君子谦谦,一举一动一坐一行,格外赏心悦目。
有时遇上风和日丽的好天气,凝冬便会坐在亭下抚琴。
而姚素素便会以箫声相和。
顾潇在一旁捧着书本朗诵。
那样的场景,她简直以为自己和凝冬、顾潇是一个完美的一家三口。
然而,梦境,终究是一场梦。
偶然一次,姚素素在冬阁逗留得较晚。
下楼回住处时,经过客房,听到里面偶尔泄露出来的一两声呻.吟。
她才意识到,这里是秦楼。
而凝冬,是花魁。
虽然能和他共度春宵的人不多,但也并非真的没有人能做他的入幕之宾。
那一刻,她举步维艰。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她静静地靠在墙壁上。
耳畔不时传来室内男女嬉笑声,她不由得握紧了拳头。
推不推开这扇门,已经没有了意义。
她终究是有些失了分寸。
她忽然想起前些天,她偶然跟顾潇抱怨。
她的住所,夏日一到,蚊虫便开始滋生,她简直不堪其扰。
夜里久久难眠,手脚也被咬了好几个大包。
那时坐在旁边静静看书的凝冬,当时虽然没有多说什么,后来却让人送来了一个驱蚊驱虫的香囊。
来人说是让她日日佩戴在身上,这样就能让蚊虫退避三舍了。
喜欢上一个人,其实很容易。
那时,她几乎以为,他也是对她有意的。
往事如走马灯一样从她的眼前晃过。
那些曾经因为某些事情相视而笑的日子,仿佛如同幻影一般,渐渐随风而逝。
她的鼻尖渐渐涌起一股酸涩。
一声“吱呀”的开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