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江湖17

“证据就是你这独一无二令人生厌的笑声!那日,你以为我们全家人都死了,从此再无人知晓你的真面目,便得意大笑。可你没想到我的心脏与旁人不同,你那一剑伤了我却没能杀死我。你边笑边说,缚心术确实是个好东西,幸亏我早早的精通了。不然,想骗端木云端那只老狐狸和威震天下的十三公子那么长时间,是万万不可能的。既然魔界已经替我背了黑锅,再多一个罪名也无妨。这些话,我可有说错一个字?之后,你四处流窜,妖言惑众,说轻云酒后伤人,虐杀了落凤山老猎户全家。恰巧那些天轻云为了保护月影的尸首一直守在落凤山下,很多正义之士都信以为真,以至于几年前还有人因为这件事讨伐他,导致他身受重伤,幸得凤来客栈的顾掌柜相助才保住了性命。这些事,我可有说错?”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当年的事真相如何只有当事者才知道。围剿十三公子的人老的老,死的死,退隐的退隐,今天无一人到场,谁能证明你说的话是真的?想治我的罪,你得拿出真凭实据来!没有凭证,你就是在含血喷人,诬赖好人!”

“要证据还不简单。”林雨曦刺出一剑,用的是季晓棠新授的剑法。“众人皆知,缚心术乃十大禁术之一,它会在施术者心脏的位置留下永生不灭的十字架疤痕。用一次,就多一个十字架。到第十次,这些十字架就会连成一个圆环,吞噬掉施术者的心脏,大罗神仙也回天乏术。你可要把衣服护好了,千万别让我刺破!”

“缚心术乃魔界术法,会的人不止我一个,就算我用过也不能证明就是我杀了你全家!”

“说到这个,我就必须好好夸一夸十三公子了。不愧是智计无双,名满天下的风云人物,生死攸关的情况下还留了后手。他虽没能杀死你,却用毒药在你的肩膀上留下了剜肉剔骨也去不掉的蔷薇形图案。这可是当初父亲和我为你上药时,你亲口说的。”林雨曦的剑越舞越快,直看得众人眼花缭乱。

面具男不靠剑技走江湖,哪里是林雨曦的对手。可是他赖以成名的绝技又不能施展,只得一边招架一边想办法。他见林雨曦招招不离他的前胸、后背和肩膀,知道她势必要见真章才肯罢休。又见秋渐离虎视眈眈,风神门的人更是表情不善,知道局势对自己不利,得速战速决,尽早脱身才是上策。打定主意后,他虚晃一招,假装落败,双手探进怀里,抓了两把暗器扔出。

林雨曦挽出一团凌厉的剑花,将暗器尽数击落。一道红影携着腾腾热气而来,直奔她的腰部。她挥剑斩去,只听得一声脆响,剑折成了两半。红影凝成一颗冒着火光的珠子,又回到了面具男手中。

有人惊呼:“火焰珠?这可是个稀罕宝贝,号称是天下兵器的克星,碰之必损,沾之必坏。”

“这人啥来头?竟有这样的好东西!听说这东西是皇家贡品,收在皇宫的藏宝室,怎么会在江湖人手里?”

“管它原本是谁的,谁有本事拿到手就是谁的。”

一道亮光飞至林雨曦面前,快如疾风,势如霹雳。她没了剑,只好举手去挡。那亮光倏地穿过她的手掌,击中了她的肩膀。疼痛使她的动作只慢了那么一丁点,面具男就已跳出她掌风的包围圈,朝台下扑去。不得不说,他对时间的把控相当精准。

“回去!”伴随着一声轻喝,莫待现身人群,身后站着顾长风。同时,谢轻云,夜月灿和曲玲珑也纷纷出现在赛台上,和秋渐离各占东西南北四个方向。

面具男被顾长风的掌风逼回台上,翻身落地,声音中都是震惊:“姓莫的,不是说你已命在旦夕了么?”

“是啊,前两天确实已危在旦夕。”莫待握拳抵唇,轻轻咳嗽两声,“奈何我命硬,还想吃香喝辣,斩妖除魔,不舍得咽气。”

“谁那么大本事给你解毒?是梅染?”

“不能解毒,还不能让我晚死几天?”

“你故意放话出来,设套诱我现身?”

“瞧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什么叫我设套诱你?明明是你带着人杀我在先,怎么倒恶人先告状了呢?”莫待跳上赛台,又是一阵猛咳。“你好像很害怕看见我?你到底在怕什么?”

“我为什么要害怕?是死是活都是你的事,与我何干!”

“是,与你不相干,是我自作多情了。”莫待转身替林雨曦封穴止血,喂了颗药到她嘴里。“林姑娘,请把你的手举起来给大家看看。”

林雨曦心有不解,却还是照做。那道细如掌纹的伤痕竟与石中堂胸口的一般无二,与霜月的剑痕更是高度吻合。

众人议论纷纷,对谢轻云的猜疑又少了几分。

莫待笑道:“林姑娘,隔着八里地就听见你和这位仁兄在讨论缚心术。谁这么大本事练成了禁术?谢三公子,是你么?给我开开眼呗!”

“你太抬举我了。”谢轻云解开衣衫,露出前胸后背,“谢某资质愚钝,对此等术法参悟不透。”

莫待满脸嫌弃:“魔界的人参不透魔界的术法,倒叫旁人学了去。以后谁要再说你有武学天分,我定要骂他三天三夜。”

谢轻云陪着笑道:“该骂,该骂!骂到你高兴为止。”

依着亮光飞出的方向,顾长风找到了一把钉入树身,形如霜月,只有三寸长的冰剑,并将它展示给众人看:“可真是开眼了!阁下化气成冰,炼冰为剑,伤人夺命,无踪无影的功夫已登峰!”

莫待将林雨曦送到风神门的弟子面前,又重新站到顾长风身前:“可不是?若不是亲眼所见,谁能相信失传已久的冰魄掌其实后继有人。”

“冰魄掌?不会吧!这家伙到底是何方神圣?”有人问。

“这趟真是来对了,又见识了一门已消失多年的功夫。”

“这家伙挺狠啊!一次性算计了端木云端和十三公子。”

台下叫骂声连天,有的嚷着要为石中堂报仇,有的为输了的赌局痛心,有的为林雨曦一家惋惜,就是没人替谢轻云鸣不平。好像他被冤枉,被逼杀,都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根本不值一提。

面具男知道已抵赖不掉,干脆认了:“是我又如何?十三公子奸邪,人人得而诛之。我不过是顺应形势,顺应人心,顺应天命,推波助澜了而已。你们的祖上以及你们自己,很多人手上都沾着十三公子的血、慕家的血,就别装无辜装高尚了。在对我喊杀喊打前,你们应该先想想自己,是否真如你们标榜的那样光明磊落,侠义正直?倘若不是你们心中有鬼,又岂能受我唆摆?十三公子有句话说得很对,正义换了立场,也会白骨累累。如果把你们放在我这个位置上,你们也会做同样的事。或许,会比我更加过分。”

“心怀恶意的人,无论在哪里都能挑起事端。明明我们现在追查是在石掌门的死因,你却翻来覆去说十三公子的事。你这避重就轻,转移话题的功夫堪称一流。”莫待漫不经心地玩着笛子,指着台下台上的人道,“天下英豪皆在此,你想跑大概是不可能了。反正一时半会你也脱不了身,不如我问你答,就当解闷?”

“你我不熟,我凭什么要回答你的问题?”

“就凭你用梨花榆火伤了我。一个无端被伤了半条命的人,总有权利弄清楚自己为何被伤吧?”莫待扫了一眼越来越激动的人群,笑了。“瞧见没有,只梨花榆火这一样,就足以让他们的血沸腾。若再加上木兰策,你真不怕被撕成碎片么?”

“想把我撕成碎片,得有那个本事!”

“你有十三公子的本事么?没有吧。”

面具男咬牙道:“大不了同归于尽!”

“同归于尽?你与谁?他们,还是我?呵,你也就只能欺负我这半条命了。”莫待捂住胸口喘了一下,那样子就像他的这条命全凭这口气吊着,“我劝你还是实话实说。你无缘无故把我打成这样,别说我的朋友不会放你走,这些爱打抱不平的江湖同道也不会放你走。真要动起手来,你很有可能死无全尸。”

面具男权衡半晌,极不情愿地问:“你想知道什么?”

“第一,我猜你与石掌门并无冤仇,那你为何要下此毒手?该不会如传闻所说,真的是为了木兰策?”

面具男沉默以对,似乎有人用针线把他嘴巴缝上了。

“既然你不想说,我也不勉强。那我换个问题,谁给你的梨花榆火?那玩意可是禁忌中的禁忌。”

“我倒想问问,既然是禁忌中的禁忌,你又怎么会认得?”

“你忘了我是碧霄宫的书童了?博雅斋什么书没有?梨花榆火虽是禁忌,却也不是一点记载没有。自古医毒不分家,我是按书上所说,凭气味判断。只可惜,书上没有配方也没有解毒之法。不然,轮得到你在我面前嚣张?”

“我不想回答。有本事现在就杀了我。”

“不知死活。”莫待双眉一挑,身形微动,手里就多了个面具。“本来我是不想伤和气的。既然你不配合,那就只能这样了。”说话间,那面具又回到了面具男脸上。“我想杀你跟捏死一只蚂蚁无异,你最好别再挑衅我。后悔药可没地方买。”他这摘面具与还面具的动作只有台上少数几个人看清楚了,其余的人就只看见有道光接近了面具男,转瞬又消退不见。而莫待始终站在原地,没有动弹,连表情都没变。

面具男着着实实被这速度镇住了!他原本打算以言语混淆视听,分散众人的注意力,再瞅准时机跳到人群中,以幻化之术脱身。现在看来,他这个脱身之计根本就是个笑话。“我可以回答你的问题,但你必须保护我的性命。否则免谈!”

“成交。我保证不让在场的各位对你动手。”莫待神色愉快,“我有三个问题,你要如实回答。第一,当年你挑唆众人逼杀十三公子到底为了什么?第二,你为何要杀石掌门?第三个问题我还没想好。”

“当年,慕家与林家共同镇守凤梧城,本是一段佳话。奈何圣恩太浓遭同僚嫉恨,便有人罗织了罪名,构陷他们勾结魔界,有反叛谋逆之心。圣上震怒,派人灭了林慕两家。十三公子虽是家仆,却贵为月侍首领,更是慕连城的义子与心腹,他必须得死。我去落凤山,是有人告诉我十三公子知道断魂剑的下落。我逼他也只是想让他交出断魂剑,没想逼死他。”

莫待脸色一寒:“你说话最好小心点,在我面前撒谎是大忌。到底是有人告诉你十三公子知道断魂剑的下落,还是你捏造的由头引诱众人出手,这二者之间的差别可是非常的大。”

面具男咬牙切齿道:“是我捏造的。江湖人都知道十三公子幻术了得,而断魂剑与幻术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加之江湖中人对断魂剑垂涎已久,我便顺势而为,诱众人出手。事实上,十三公子并不知道断魂剑的下落。”

“这么说来,十三公子还真是死得冤枉。你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