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棋叹了口气,表情有几分痛苦:“事情,其实是从中午开始的。”
宋未绵侧目看他,示意他继续说。
还有些少年气的男人一脸苦大仇深,声音明显的很低落:“今日中午,大人在城门上布置拦妖阵。拦妖阵一共有五个阵眼,大人明明可以去没有百姓围观的地方布阵的。但是他考虑到城门关键,关系着城内百姓的安危,便将主阵眼设在了城门。”
“布阵开始以后,城门下聚集了很多围观的人,但基本都是一些看热闹的百姓。因为上一个阵法的废弃,大人的心里本就有很大压力,他很担心这次的阵法也没用,也担心百姓觉得他尸位素餐。”
“可偏偏在这时,绥远王手底下的人跑出来闹了事。”
“他们三五成群,在城门下带头质疑大人的阵法没用,还说了一些很难听的话。诸如表演作秀装样子骗俸禄。”
“然后呢?”宋未绵眉头紧颦,眼里有了几抹狠色。
漠棋深吸一口气:“然后围观群众被他们带动,都纷纷在城门下喊话。他们质问大人,为什么明知道阵法没用还要布?为什么明知道自己没用,还要霸占着国师的位置不放?为什么总是针对绥远王,绥远王此次被罚,是不是他故意设计的?”
“大人没理,他们就继续喊。他们要大人给一个说法,如果这次的阵法没用怎么办?如果妖怪还能进入望京城,大人要用什么样的方法请罪?”
说到这,漠棋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这些百姓啊,属下都不知道是该说他们天真还是愚蠢。他们总是质疑大人,瞧不起大人,却忘了这些年,他们的安稳日子都是大人换来的。大人是所有人里,最想要望京城妖怪消失的。”
“大人是华清门的弟子,天赋极高,修为极强。这些年因为他在,望京城的妖怪才收敛了许多。如果大人如百姓所愿真的辞去国师的位置,离开望京城。那么天底下,还有谁能来保护他们呢?”
“他们听到一些风言风语,就信以为真,竟集体跑来讨伐大人。他们应该都忘了,是大人的上任,才让望京城的妖怪得到控制的。如果没有大人,这座望京城还在不在都是个问题。”
“属下遇到大人之前,就是望京城里的一个乞丐。属下清楚的知道,大人出现之前,望京城是什么样子。”
“妖物横行,民不聊生,就算是白天,都没有人敢出门。先皇请了不少修真门派前来捉妖,可总是治标不治本。等修真门派一走,妖怪便继续出来作乱。当时,那些修真门派布下的阵法也不管用,可是这些百姓却没有任何异议,甚至对他们感恩戴德。”
“怎么轮到大人,他们就这么容不下了呢?大人就像是望京城的一个老妈子,除了分内职务,他还要干很多的活。没人愿意去的,他去,捞不着油水的,他去,条件艰苦的,他去,吃力不讨好的,他也去。”
“绥远王到底哪里能比得上大人啊?”
“”宋未绵不知道该怎么说。
都说古时候的人淳朴,可她来到这儿这么久,却并不这么觉得。
这些百姓,简直愚昧得可怕。他们以貌取人,听了一些风言风语就信以为真,活在谢离的庇护下那么多年,却搞不清楚到底是保护了他们。
若是谢离真的如他们所言,心狠手辣,残忍暴虐,那他们这些背地里说坏话的,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哪儿还有命留到今天。
但百姓终究只是百姓,他们手无缚鸡之力,他们是一个国家存在的关键。哪怕他们如此攻击谢离,他们也是弱势的那一方。身为国师夫人,只要他们没有杀人放火,宋未绵就不能真的处置他们。
她头疼的吐出一口闷气,只能把这些事情算到李赤轩身上。
“绥远王这个臭虫,斗不过大人,就用这种下三滥的方法,他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他请的那些人都抓到了吗?”
漠棋苦笑一声:“抓不到。那些人没有一点官职,都是在家种地的平头百姓。百姓提出质疑是合理的,大人怎么抓呢?”
“呵”宋未绵忍不住冷笑。官场之上,李赤轩没有多大的本事,但在这种见不得光的事情中,他倒是机灵得很,还知道拿平头百姓做挡箭牌。
可谢离也不是个好惹的,今日李赤轩做下的一切,来日,谢离一定都会报复回去的。
谢离处罚不了百姓,但收拾李赤轩,却是行的。
宋未绵相信他。
“为什么拦妖阵总是拦不住望京城的妖怪,你们找到原因了吗?”她把话题抓回正轨,问。
漠棋摇头,一脸愁苦:“没有。一开始,大人怀疑是那些妖怪吃的毒药有问题。于是他想办法安插了几个妖怪进去,让那些妖怪弄到毒药送回来研究。可研究了半个多月,却发现问题不在毒药身上,因为那几个没吃毒药的妖怪,也能不被阵法伤害。”
“后来,大人怀疑是阵法被人动了手脚。重新布置阵法以后,大人曾彻夜不休的守了三天。可是这三天里,在压根没有人、也没有妖怪靠近过阵法的情况下,阵法还是会平白无故的失效。”
“再后来,夫人您也知道的,大人怀疑是望京城的灵气和华清门的阵法相冲。便用望京城的灵气做基础,将阵法重置,但结果,还是一样。”
“我们真的找不到办法了。”
漠棋说着,望着头顶的夜空重重哀叹一声:“这些年,望京城的妖怪虽然少了不少,但总不能断根,时常还是会有百姓受伤的事情发生。大人建立巡城队,命人一天十二个时辰巡查全城,却还是挡不住妖怪作乱。皇上体谅大人,虽没有给大人什么压力,但百姓日益不满的声音,却逼得大人喘不上气。”
“他们仗着大人耳朵不好,便肆意辱骂他。可其实,大人很多时候是能听见他们的骂声的,只是大人觉得确实是自己没把事情做好,才一直不敢回应,也不敢制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