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付这个词,在不同的人和事上,会出现有很多种不同的结果。
可以是谋人性命,可以是夺人家产,也可以是毁人名声,甚至可以是其他更为可怕的目的。
当时的宋子宁并不知道那个看似和善的中年男人到底是谁,也不知道对方在盘算什么。
但是那并不重要,母亲教育过,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她很感激对方救了自己,而且并不认为对付苏炳添这件事有什么错误。
想着自己有一天也许能让那个男人感受到痛苦或者绝望,心底竟然隐隐感到兴奋。
于是,宋子宁很快就做了决定,跟着福伯去往西川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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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说,宋子宁的母亲,当年是个小有名气的清倌人……你帮她赎了身,给了承诺,然后直到她死,你们都没有再见过面,也不知道自己有这么个女儿?”
陈羽略显惊讶的把刚刚听到的话总结了一下,此刻他并不想评价苏炳添到底是不是个渣男,只是奇怪单凭一块玉佩,对对方怎么就能认下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女儿。
“那时候我也没有办法,家父不接受巧溪的身份”苏炳添苦涩的回道,话说半截,陈羽却出言打断,他根本不想听富豪家里的那些家事。
“我没问你这个,我想知道你凭什么认为宋子宁就是你的女儿?”
苏炳添闻言一怔,从追忆中回过神儿来,轻声回道:“她们母女长得很像,而且她也知道巧溪一些不起眼的小习惯。”说到这里,他犹豫了一下,又接着说道:“不过,我肯定还是有些疑虑的”
陈羽似笑非笑的追问了一句:“所以你一直不肯公开承认她的身份,也没有让她入祠堂,是因为对她的身份还存有疑虑?”
苏炳添听完之后沉默了许久,才缓缓的点了点头。
看到对方一副纠结的表情,陈羽嗤笑一声:“恐怕不仅仅是对宋子宁的身份存疑,根本原因还是不相信那个曾经与你两情相悦的宋巧溪吧。”
“巧溪很漂亮…”
苏炳添似乎被说中了心事,嘀咕了一句便低下头沉默不语。
同为男人,对方此时的反应陈羽倒是能够理解,甚至能猜到对方心中对这个女儿始终都怀着十分复杂的情绪。
这里可没法做亲子鉴定,所以说怀疑有没有血缘并不奇怪。
但是换位思考,如果宋子宁真的与苏炳添有血缘关系,她肯定不会认可这种怀疑与不信任。
片刻之后,陈羽轻声说道:“宋子宁的过往是你掩盖的吧,说说吧,说细点,不要漏过任何一件事,我现在很怀疑她根本不是你的女儿,否则怎么会作出这种玉石俱焚的疯狂行径。”
听到这句话,苏炳添显得很犹豫,不过这份犹豫只存在了一瞬,便化作了无奈和自嘲的一笑。
……
随着细细的叙说,陈羽明白了苏炳添为何会把宋子宁过往痕迹抹的那么干净,甚至连巡狩司都查不出线索。
“那个为宋子宁赎身的男人死了,你就没怀疑过,这可是你讲的整个故事里最大的疑点。”
“我确实怀疑了,不过怀疑的事,可能与你想的不一样。”苏炳添苦笑一声:“据我打探来的消息,那个把宁儿从窑子里赎出来的家伙我认识,曾经很倾慕巧溪,年轻时我们经常会争风吃醋,所以当时我想得是,他怎么会知道子宁被卖到了窑子…”
陈羽无语的摇了摇头,淡淡说道:“我现在倒是有些相信宋子宁就是你的女儿了,照你刚才说的,她的童年可是够惨的的。母亲早亡,才几岁就被卖进了窑子为奴为婢,你说要是她一早就知道自己有一个特别有钱的老子,却从来不管她们母女死活,会不会特别想宰了你。”
“可我那时候根本不知道她们的事,我也不知道自己有个女儿,她怎么能因为这个恨我!”
陈羽鄙夷的看着苏炳添,与其聊了半晌,从言语中,他就能感受到这个人的自我与凉薄。
“那不重要,试想一下,在一个小女孩的心里,相依为命的母亲死了,没有人帮助她,反而把她卖进了窑子,你觉得那是怎样的一种绝望,想必那段日子,她一定很‘记挂’你这位父亲。”
顿了一下,他接着说道:“仇恨往往是从单方面开始的,你得明白一件事,无知无觉在别人眼里可算不上太好的借口,何况以苏家在世人眼中的地位,你根本没有资格用不知道三个字当借口。”
苏炳添张了张嘴,但是最终没有说出一个字,哪怕他觉得这样一番话很不中听,也得承认对方说得对。
沉默了许久之后,他低声说道:“我现在突然明白了,为何对我没允许她进祠堂又让她隐瞒自己身世,甚至尽量不与她见面,她会那么配合,原来并不是因为理解或者体谅,而是根本就不在乎,又或者…”
说到这里,苏炳添似是说不下去了,陈羽却冷笑一声:“又或者她早就看透了一切,对你的所作所为没有丝毫的意外…”
不在乎,代表着二人之间根本不存在感情可言。
而不意外,则意味着一个女儿对“父亲”这个称呼和顶着这个称呼的那个人,已经失望透顶。
苏炳添缓缓的闭上了眼,曾经那些以为顺理成章或者迫不得已的事,似乎全都是错的。
……
……
父与子的狗血故事听完,陈羽又问了一些不起眼的细节问题,便走出了刑室。
出了门,他转头看向岳介,轻声说道:“岳总领,之前苏炳添说的那个村子还有窑子,派人如查一下吧。”
岳介点了点头,想要保住苏家,最好的办法无疑就是确定宋子宁根本不是苏炳添的女儿。
只要确定了这个,眼前的问题自然而然就不存在了。
当然,如果什么都查不到是最好的结果,那样,巡狩司就可以随便编个故事给世人听。
二人分开之后,陈羽转身便走进了隔壁刑室。
宋子宁低垂着脑袋,一如既往的毫无动静。
陈羽缓缓的走到刑柱旁,静静的看着她。
这个女人的作用应该已经发挥完了,两重身份和那份账本,应该就是构陷苏家的全部筹码。
那接下来,如果她还是这幅死不开口的状态,那就不存在任何价值了。
“死士可真是既讨厌又麻烦的一类人…”陈羽心中腹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