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陈羽掏出那份所谓赵思临死前交代的供词,罗卫已经闷声不响的来到了李万里身侧。
以他的经验和这两天对陈羽的了解,这份供词十有八九是伪造的,但是他很想知道,这份被陈羽藏到最后才拿出来的供词,上面到底写着什么。
当罗卫看着李万里轻轻打开供词,看清了供词上所写的内容之后,他的脑袋有些发懵。
供词的内容如陈羽所说,确实不太方便,因为其中内容大概说的是赵良因爱慕李万里独女李清澜,从而与陆方交恶的大概经过。
其中对陆方因何反对赵良追求李清澜并与之结仇更是语焉不详,这种东西拿出来做证词,很容易引人遐想。
李万里细细的看着手中的供词,原本狭长的双眼慢慢睁大,脸上也出现了不正常的红晕。
大概只看了一半,他的脸就变得狰狞,用力的将供词揉成一团废纸,使劲的砸在地上,指着陈羽怒骂道:“竖子!你怎敢如此胡说八道!老夫要你把这件事说清楚!”
陈羽一脸平静,不等李万里开口,就已经躬身行礼,然后等对方骂完,他才开口道:“我方才说了,这份供词我一直没拿出来,就是打算与罗总领商量之后再做决定。毕竟一个死人说出此等毁人名声的言辞,若我们不从陆方身上找到真凭实据,就直接去找令爱,把她带回来问询,实在不妥。若真这样做了,不管这份供词是真是假,一旦传了出去,都不是好事,总会落人舌根,你说对吧,李大人。”
“你”李万里气的满面通红,他突然就明白了。
这份供词的内容是真是假,根本不是重点,重点是陈羽在赤裸裸的威胁,用女儿的清誉威胁他,逼迫他暂时退避。
李万里了解巡狩司,毁人名声对这些黑皮狗来说,根本算是最轻的手段,一旦这件事传出去,紧跟着就会有人去散播。
到了那时,事情的真相就不重要了,人们只会关注这个故事中三人之间的关系,很快把它编成更离谱的故事传遍大街小巷,成为所有人茶前饭后的笑料。
李清澜是他唯一的女儿,也是已故心爱之人的骨血,他不愿冒险,一丝一毫都不愿意。
女儿还未出阁,想要谋个良配,名声太过重要。
他愤怒的看着低头不语的陈羽,一时间想不出对对应之法。
对方确实拿住了他的软肋,算准了在这样的局面下,最好的选择只有一个。
他憋了半天,最终只骂出一句:“巡狩司怎能出了你这等无耻下流之人!”
……
原本还在看热闹的罗卫早就悄悄的转身回了自己座位,猜测闹到这个程度差不多就到此为止了。
若是再说下去,他相信陈羽一定会说出让李清澜来司衙为陆方证明这种话。
罗卫经历过巡狩司最黑暗的年代,自不会认为这些事无耻下流,比之更甚的,他见得多了。
今日这种小手段,虽说有些卑劣,却也不算什么。
斜了一眼悄悄凑过来弯腰捡起那团供词的陆远山,他淡淡说道:“陆老爷还是不要看了,免得一会口不择言,上面写的都是些家务事,你大可离开了这里再找个僻静的地方好好问问李大人。”
刚刚准备展开纸团的陆远山闻声一颤,还没有下一步动作,李万里已经转身夺过了那团供词,看向罗卫:“罗大人,这份供词是否有造假之嫌?”
“是真是伪可以求证。”罗卫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陈羽一听,赶忙开口:“李大人,这供词真假我巡狩司暂无定论,但毕竟关系到一桩命案还有令爱的声誉,我建议,今日就暂且说到这里,到底情况如何,李大人先回去问问清楚,总好过在这里虚度时间。”
看到李万里气得浑身颤抖,既不答话也不走,罗卫开口调侃道:“我觉得陈巡探说得有道理,这件事现在变得如此复杂,在我看来,赵良这人,既有劫囚之嫌,死便死了,哪里能比得上李大人千金的声誉。李大人还是先回府问问清楚,等问清楚再来我这里聊陆方的事不迟,我可以保证,绝对不会对陆方用刑。”
李万里深吸了一口气,知道陆方今日带不走了,陈羽与罗卫二人一唱一和,如果自己再纠缠下去,会发生的事一定不是自己希望看到的。
不过对方留了一线,看来只是想把陆方扣在巡狩司,从其身上尝试获得线索。
这令他的心情有些复杂,既感到忧心,又感到安心。
忧心自然是因为陆方的安危,安心却是已经料定了巡狩司什么都还没查到,不然不会用这种手段强行扣下陆方。
他稳了稳心神,开口说道:“希望罗大人重信守诺,待我回家查清原委,自会再来讨个说法。”说罢,拂袖便走。
陆远山看到内兄就这么走了,欲言又止,一直跟到巡狩司门外,看四下无人,才凑了上去,小声问道:“那张供词上到底写了什么,怎么还扯上清澜了。是不是他们捏造了什么污言秽语,以清澜声誉要挟,才让你如此退让,如是这般,我们可以去郡城告他们。”
李万里斜了一眼陆远山,知道对方是旁敲侧击劝自己不该为了女儿就不管陆方。
不禁感到头疼。
但是他又能如何,陆方杀人是事实,况且毁人名声能算什么罪责,就算自己告上天听,就算自己告赢了,对他们的处罚,也不过就是降职罚俸,但是自己的女儿就算毁了。
好在对方也没打算把事情做绝,他选择暂时退避,能让对方许诺不对陆方用刑,已经是现下最好的结果了。
想想陆方,想想今日之事,这个不争气的侄儿,与不争气的内弟一个德行,自大妄为,真以为巡狩司是个可以随意拿捏的地方。
他越想越气,抬手指着陆远山的鼻子骂道:“你这个废物,人都被抓走了,因何被抓都没查清,随口编个瞎话便骗我出面,还跟我说不是什么大事。在巡狩司内杀人不算大事,那什么才算大事!看看你教的好儿子,我是怎么嘱咐你的,让他不要惹事,不声不响的把赵良打死,到底为何?”
一通喝骂,陆远山苦着脸也不知该如何作答,因为他真的不知道,想了半晌,也想不出个头绪,只好继续问道:“方儿这般做,想必有他的理由,肯定也准备好了说辞,但是这陈羽太不讲理,完全不给开口辩解的机会,方才为何不当堂对质?”
听到对方还在说这些没用的废话,李万里刚刚恢复正常的脸色又有些微微发红,他暗骂一声蠢货,就上了牛车。